暴雨还在倾盆而下,砸在茂密的树冠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再顺着叶片缝隙汇成水流,像冰冷的小蛇般滑过凯登和伊芙的脖颈。两人靠在一棵粗壮的橡树树干上,浑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布料摩擦着皮肤,混着伤口的刺痛,让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凯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刚才被束缚带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圈紫红色的印记,像丑陋的镣铐。静脉注射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周围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残留着淡蓝色药剂的痕迹 —— 那是哈兰博士口中 “激活基因潜力” 的东西,每次注射后,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灼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太阳穴,能量检测时的剧痛仿佛还在神经里残留,稍微用力按压,就会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有根无形的针还扎在那里。
“你的手在流血。” 伊芙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凯登的掌心,那里有几道深深的划痕,是刚才在实验舱里攥紧拳头时,指甲嵌进肉里留下的。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将周围的泥水染成淡淡的粉红色,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浅浅的红渍。
凯登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掌心,才感觉到伤口传来的刺痛。他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将手往身后藏了藏:“没事,小伤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在实验室里,比这更深的伤口他都受过,每次都是靠着身体的本能自愈,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
“不行,这样会感染的。” 伊芙固执地拉过他的手,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瞬间,凯登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凯登看到她的指尖再次泛起淡淡的绿光,比刚才在实验舱里时更加明亮,像初春刚抽芽的嫩叶,带着蓬勃的生机。一股温暖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传来,包裹住他的手掌,伤口处的刺痛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暖意,像是泡在温水里。
他惊讶地看着伊芙,只见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过了几秒,伊芙睁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松开凯登的手。他低头一看,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色疤痕,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你这能力也太厉害了吧,不仅能释放气体,还能治愈伤口?” 凯登忍不住赞叹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如果他也有这样的能力,在实验室里就能少受很多罪了。
伊芙虚弱地笑了笑,靠在树干上休息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能让受伤的小动物快速愈合。有一次,邻居家的猫被车撞断了腿,我抱着它哭了一会儿,它的腿就好了。妈妈说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怕招来麻烦。”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可后来,还是有人知道了我的能力。那天我放学回家,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捂住了嘴。他们把我带到了那个实验室,每天都要抽我的血,用针管抽,一次要抽好多好多……” 她伸出胳膊,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新旧交叠,看得凯登心里一紧,“他们说要研究我血液里的‘治愈因子’,还说要把我的能力‘复制’到其他人身上。”
凯登的心猛地一紧,他能想象到伊芙被绑在实验台上,看着自己的血液被抽走时的恐惧。他想起自己被掳走的那个雨夜,客厅里还放着生日蛋糕,蜡烛的火焰摇曳着,映着父母的笑脸。突然,门被猛地砸开,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冲进来,手里拿着电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记得妈妈尖叫着扑过来,被一个黑衣人推倒在地,头撞到了桌角,流了好多血。爸爸冲过来想救他,却被电棍击中,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那些人的脚步声、父母的呼喊声、电棍的滋滋声,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他的心里反复切割,每一次回忆,都让他疼得喘不过气。
“我还记得,那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爸爸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糕,上面插着十六根蜡烛。我们正在家里唱生日歌,刚唱到‘祝你生日快乐’,突然有人砸开了门……” 凯登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最后看到的,是妈妈躺在地上,额头上全是血,爸爸被他们按在地上,还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伊芙默默地听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凯登的肩膀,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她低声说道:“我比你早来这里三个月,在这之前,我被换过三个实验室。第一个实验室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第二个在地下,第三个就是这里。每个实验室的人都想从我的身体里榨取更多的东西,他们给我注射各种奇怪的药剂,有时候我会发烧到四十度,有时候会全身抽搐。”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有一次,他们给我注射了一种紫色的药剂,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隔壁传来一阵水流声,然后我就感觉身体里的痛苦减轻了很多。后来我才知道,是隔壁的三号姐姐用她的能力保护了我。”
“三号姐姐?” 凯登问道,他在实验室里很少听到其他实验体的声音,每次实验都是单独进行的,只有偶尔在被带去检测的时候,才能看到其他穿着囚服的人。
伊芙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的编号是三号,能操控水。她告诉我,她已经在实验室里待了两年了,去过很多地方。她还说,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逃出去。我们每天都会用敲击墙壁的方式交流,她教我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怎么在实验中保存体力。可是有一天,他们把她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问过看守的士兵,他们说她‘实验失败了’。”
凯登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再次嵌进掌心,刚才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一道小缝,渗出一丝鲜血。他心里的愤怒越来越强烈,那些人把变种人当成实验品,肆意践踏他们的生命和尊严,就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这种行为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他恨不得立刻冲回实验室,把那些人都打倒。他看着伊芙,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再把你带走。”
伊芙抬起头,看着凯登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真诚,像一束光,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我们一起活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巨大的怪兽在天空中咆哮。凯登和伊芙脸色大变,他们赶紧躲到橡树后面,紧紧贴着树干,透过树干的缝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两架军用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机身是深绿色的,侧面印着一个陌生的标志 —— 一个黑色的鹰头,鹰爪里抓着一根银色的权杖,看起来威严又恐怖。直升机的探照灯在森林里来回扫视,像两道冰冷的光柱,所到之处,树叶上的雨水都被照得闪闪发光,像是在寻找猎物。
“是他们!他们追来了!” 伊芙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抓住凯登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她太清楚被抓回去的后果了,那些人会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他们,可能会给他们注射更危险的药剂,直到他们 “实验失败”。
凯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能慌,一旦被直升机发现,他们就再也逃不掉了。他拍了拍伊芙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在。我们先往森林深处走,避开他们的探照灯。” 他拉着伊芙,沿着橡树的阴影,慢慢朝着森林深处移动,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周围的灌木丛很高,刚好能遮住他们的身体,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 “沙沙” 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两人在森林里艰难地前行,脚下的泥土又湿又滑,像是抹了一层油。凯登好几次差点摔倒,都是伊芙及时拉住了他。直升机的轰鸣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像是甩不掉的影子,探照灯的光线时不时扫过他们周围的区域,每次光柱靠近,他们都会立刻蹲下,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凯登的眼前突然一亮。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着,藤蔓上还开着几朵紫色的小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拉着伊芙快步跑过去,用手拨开藤蔓,藤蔓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他对伊芙说:“快进去躲一躲!这里应该很安全。”
伊芙跟着凯登钻进山洞,山洞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霉味。凯登摸索着往前走,手指触碰到洞壁,冰冷的石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走了大约十几步,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变得干燥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他扶着伊芙坐下,然后走到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直升机的轰鸣声还在远处回荡,探照灯的光线已经不在他们这个方向,看来暂时安全了。凯登松了一口气,靠在洞壁上,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也开始打架,刚才在实验舱里消耗的体力还没恢复,又跑了这么久,他已经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