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惊弦并非刻意要对这新来的小丫鬟冷脸。
只是初次接触，对云莺的品性全然不了解。
玉娘性子柔善，待人宽和，他身为男主人，便不得不下意识地端起几分架子，敛起温和，显露出应有的威严。
一来是为立规，以免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日后因主家过于宽厚而生出懈怠或逾越之心。
二来也是想着，总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方能既不失恩义，又不损规矩。
他深知治家之道，宽严需得相济。
玉娘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云莺的紧张与赵惊弦的用意。
她并未多言，只是在对上云莺望来的、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神时，回以了一个安抚性的温和浅笑。
云莺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些许，但依旧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松懈。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西街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金店“宝盛楼”门前。
赵惊弦率先下车，转身细致地扶了玉娘一把，云莺则乖觉地跟在最后，低着头，努力回忆着从前在旧主家时那些大丫鬟的做派，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夫人的裙摆和脚步。
玉娘认真挑选，最后挑中了一只实心的金镶宝手镯，粗细恰与她手指相仿，款式经典稳重，设有灵巧的活扣，镯身镶嵌着几颗润泽的宝珠，既显质感，又有分量，正适合赵母这个年纪的妇人佩戴，既显福气又不失体面。
赵惊弦肯定了玉娘的眼光，温声道：“既来了，你也为自己挑一只，还有小攸，也给她挑件礼物。”
玉娘闻言，并未推说“太过破费”或“不必了”，家中如今光景渐好，夫君既有官身在外，自己作为官眷，在某些场合也需些得体首饰稍作装点。
她为自己细细挑选了一只圆条素圈锤纹镯，样式极尽简约，均匀细腻的锤目纹路泛着细碎光泽，显得雅致非常。
又为赵攸择了一支垒丝工艺的蝴蝶形金钗，灵动欲飞，再适合不过赵攸这样年纪的少女。
买妥了东西，几人便打道回府。
进了家门，玉娘便将云莺唤至身前，温和地向家人引见：“娘，小攸，这是今日刚从官牙请回来的丫鬟，名叫云莺，往后就在家里帮忙了。”
她又转向云莺，将家人一一指认给她。
云莺显得有些紧张，却努力记着规矩，她对着赵母恭敬地屈膝行礼，唤了一声“老夫人”，又转向赵攸，依着以前学到的规矩，唤了一声“姑奶奶”，接着是对着小鲤和团团，喊了“小姐”、“少爷”。
赵攸乍一听这“姑奶奶”的称呼，愣了一瞬，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心下觉得既新奇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仿佛一下子被这称呼催老了许多岁。
但她很快便明白过来，月盈既称小鲤为“小姐”，若也称自己为“小姐”，确实就乱了套了，于是便也努力按下那点不自在，对着云莺友善地笑了笑。
赵母听得那声“老夫人”，心中却是十分受用，觉得这丫头虽看着憨笨，礼数上倒还勉强过得去。
她端着姿态，板着脸对云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便上下仔细打量起这个新来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