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他爱习武,也该随他意。

即便练就一身本领投身行伍,刀剑无眼,未必能保全性命。

哪怕他进了国子监,也该顺其自然。

以他那点资质,在国子监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何苦横加阻拦?

贾母心中翻江倒海,最终化作对自己的懊悔。

为何要多此一举?

太医之路,至多五品。

武将生涯,前途渺茫。

科举功名,难如登天。

他自己选的路,条条荆棘密布。

若当初成全他任意一条,他都不会转向农事。

更不会一跃成为子爵。

如今倒好,三条路他统统舍弃,一步登天跻身超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此刻,她心如寒冰。

只因自己一句话,宝玉永远无法超越贾颜。

二媳妇莫非存心害我?

待宝玉懂事,岂能不怨我?

晚年所依仗之人若皆恨我,该如何是好?

正此时,贾颜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朝贾母深深一揖:

孙儿谢老祖宗指点,若非您当日建议,断无今日爵位。

故孙儿谨遵教诲,将获爵之法悉数传授贾家子弟。

愿我贾氏子孙皆能建功封爵,光耀门楣。

贾母踉跄后退半步。

这话似褒实贬。

市井百姓或赞她慈爱庶孙,可权贵圈里谁不明白?

连亲孙子都算计未成,反助其平步青云——

往后勋贵眼中,她不过是个笑话。

这哪是谢恩?分明是诛心!

贾颜笑意更浓,继续道:还望老祖宗多劝导宝玉。

若能潜心钻研农事,或许也能发现祥瑞献于陛下,博个伯爵公爵。

毕竟宝玉衔玉而生,福泽深厚,说不得应在此处。

贾母猛然看向宝玉,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跃跃欲试,顿时眼前发黑。

鸳鸯急忙搀住摇摇欲坠的老太太。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惨白如纸。

宝玉乃贾府之希望,岂能埋没于田间地头?他日后定当位列朝堂,怎能与平民为伍?

宝玉莫听颜哥儿胡言,你命中自有大富贵,何须理会这些琐事?

宝玉方才虽有一瞬心动,转念便打消此念。让他琢磨胭脂水粉尚可,若要下地耕作,却是万万不能。

所言极是。他衔玉而生,注定不凡,何必效仿颜二哥那般辛劳?

祖母放心,我与二哥不同。他已自立门户,我仍在荣国府中,何必为此等俗务费心?

正是此理!贾母闻言宽心,强撑着站起身来。

她的宝玉断不可沾染农事。眼下更要紧的是处置此事。即便众人皆知她偏心,表面功夫仍要做足。况且这小子纵使封了子爵,终究出自贾府。

想摆脱老身掌控?痴人说梦!爵位再高,也高不过老身。贾府上下皆可以长辈之名相压,看你如何应对?府中更有两人对你恨之入骨,只消稍加挑拨......

贾母早已查明,府中嫉恨贾颜者众多,尤以两府承继人贾赦、贾珍为甚。只需给个由头,此二人必不会令她失望。

她勉强挤出笑容:宝玉莫当真,当初让颜哥儿研习农事,不过是为让他体察民情,便于日后为官。能发现高产粮种实属意外——千百年来,何曾有人种出六千斤的庄稼?

说着转向贾颜:你能得此爵位虽有运气,但终究是贾府之幸。从前你只是二房庶子,许多事不明白。如今既有了爵位,该当多向大伯请教贵族礼仪。贾府一门三爵,你初入朝堂,正该好生学习。

贾颜等了半晌,竟未听见系统提示。看来老太太此番确无恶意,仍是盘算自家利益。这般自私自利,与他何干?不过每日能与贾赦周旋,倒也是桩美事。

贾颜此刻却不愿应承,面露难色道:老祖宗容禀,非是孙儿不愿随大伯习礼。只是大伯如今卧病在床,如何教导?况且大伯见我在眼前走动,只怕更要动怒,孙儿实在不敢前去叨扰。

贾母闻言一怔,这才想起长子已然瘫痪。虽说王太医声称一日可愈,终究未成事实。她暗自思忖:老大已成废人,如何能制得住这小子?倒是珍哥儿虽半身不遂,尚能言语行动,执掌宁国府亦无碍。

倒是老身思虑不周。贾母转念道,你大伯与珍大哥俱得老国公真传,最通官场礼仪。既然你大伯不便,便让珍哥儿指点你罢。

贾颜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拱手道:孙儿谨遵老祖宗教诲,定当用心向珍大哥请教。

正当贾母展颜之际,忽见小厮跌跌撞撞奔入厅中,扑通跪地哭道:老祖宗快去瞧瞧!珍大爷被五步蛇咬了,王太医说若不截肢恐有性命之忧!这会子正在锯胳膊呢!

满堂哗然。众人想起方才种种蹊跷,俱是心惊胆战,不约而同后退数步。贾母只觉胸口发闷,眼前阵阵发黑——她苦心安排的两枚棋子,一个全身瘫痪,一个将成独臂残废,这番谋划竟是要全盘落空!

老太太心中仍有疑虑,决定亲自前往查看。毕竟发生如此重大的变故,她若不出面实在不合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