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小舟回头看了一眼被黑雾环绕的、暂时完好无损的鸦舟——还好,还没到那个程度,他微微加快了语速,“但我拒绝。”
他认真地看着『关野』,虽然对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耿耿于怀,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平静,希望通过一段话能把他们劝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六百多年的呓语和磨损你都抗住了,你不应该再承受这些,你应该去和他们一起参加宴会,我们无法许诺给你们这个世界未来,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给你们最后一场美梦。”
“我说过我是自愿的,”『关野』浑身的血都在奔流,血液循环加快带来的是面色的愠怒,“你又为什么替我做选择,六百多年前灾变下的野火都没有逼迫别人的习惯!”
最难的时候他们都没想过要逼迫别人去牺牲,因为那种牺牲只能换来更大的悲哀和仇恨。
“随你们怎么想,”小舟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把掉到脸颊边的头发丢到身后,“这就是最优解——无论你们是否承认。我的死亡会换来污染本体的重创、这个世界的安息和他的留存,换成你又能怎样?”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嘴角的笑也越发讽刺:“你告诉我你能做到把我们身上的污染带走吗?你不能、因为只一个世界的污染让你消化都有够呛,这笔账你都算不明白吗……”
“我一个人不行,”『关野』打断了他的话,青绿色的眼睛掀起惊涛骇浪,他说,“那我们呢?”
心脏漏了一拍,小舟怀疑过是不是被锁链刺穿的心脏还没愈合,否则他为什么会感到猛烈的心悸:“谁?”
“我们,”『关野』说,“我、『闻锐』、『黎平鹤』、『周妄语』……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他没有提到另一个世界的人。
“你疯了……”小舟后退两步,红如血的眼睛里充满对这个提议的排斥,“你说让你们自己选择,那你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吗?”
走出温暖的家,再次直面风雨,这对于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们来说可能只是一场冲劲,但是如果是对于从战场上下来、好不容易才把苦难咽下去一点点的人、好不容易才把冻僵了的心捂得暖和一点的人来说——这是第二次酷刑。
冷冻过一次的东西会变得很脆,很易损,他们会更痛。
“其他的你不用管,你现在告诉我一件事——”『关野』按住他的脑袋,在柔软的发顶上揉了几下,“你愿不愿意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不是最优……”
“不,这样做比你的方法更好,”『关野』压住他的后脑勺,小舟仰头看着他,和平静的青绿色眼睛对上,“甚至、你本体的污染我们都能带走。”
“不值得,用一群人换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们疯了吗?”他把『关野』的手掰开,偏头看着他身后的那群人,他们都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有方观南朝着他挥手。
他们都不反对也不认同『关野』的提议。
可这时候的中立已经代表了倾斜的立场。
连木兰柯都没有反驳,这让小舟有一种强烈的荒诞感,他盯住木兰柯的眼睛:“为什么……一个人和一群人、你们连这个都权衡不好吗?”
被选中的木兰柯轻声叹息:“人本来就有很多的私心,小舟,我们本来就偏心你,不用任何修饰和隐瞒。”
“那就能用他们来换我吗?”他不理解。
“如果是在我们和你之间做选择,我们依旧会选择用我们换你,”木兰柯的眼睛染上一丝悲伤,“我们甚至更希望能用我们换你。”
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选择,似乎都没有好结果。
木兰柯并不是铁石心肠到对这个世界的人毫无感触,正是因为天平两端的重量都太过沉重他才会无力。
这场选择自始至终只能交给站在天平上的双方,其他人唯有沉默。
但是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替所有人抗下一切这种做法从本质上就不对,这样牺牲孩子的做法会成为人类历史中卡死在所有人喉咙上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