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平鹤』率先睁开眼打量四周,她深渊一样的眼睛锁定站在原地的鸦舟,他们的眼神只是轻轻地碰撞就收回。
她继续在地上虚空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考量些什么。
【有种老鼠见到猫的心虚感,她是不是背着我又谋划了些什么?】总有些人一直不老实、一直不省心。
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闻锐』和『关野』接连睁开眼。
『闻锐』还在整理思绪,而早有准备的『关野』却直接站起冲过来,在少年发懵的眼神中扬起手。
红发的人张扬得像火,眼睛的青绿色和他格格不入,他的手掌抬起时带起一阵风,扇动了鸦舟垂在肩膀上的几缕红色发丝。
“你要打我?”少年仰头。
青年的手微微一颤,他的巴掌还是落下,鸦舟没有躲。
出乎预料的,巴掌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它在距离脸颊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颤抖的手僵住,鸦舟的脸颊被温热的手掌隔空传递了热量。
『关野』沉默良久,22岁青年模样的他无力地垂下了手,他看着少年不知所谓的、鲜红的眼睛:“对不起。”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应该被责备的从来都不应该是他,如果不是他太没用、怎么会让一个孩子变成那种模样。
孩子垂死的眼睛没有求生欲。
他渴求解脱。
他祝福别人都无法听见他说话。
他诅咒自己永远都别再睁开眼。
他说:别救我。
『关野』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踩在孩子尸体上得来的安眠,可是他同样无力反抗。
为什么这个顽固的孩子就不能听话!
为什么他非要独自吞咽所有的苦难——就好像他视其为稀疏平常。
一道惊雷炸过,『关野』忽然意识到那种一意孤行的熟悉感从哪里来:那个孩子是从他的身上学到了这一点——不知道以何种方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也许是在人类灾变纪念馆、也许是在他的记忆中、也许是某个他也不知道的世界里。
人是无法战胜自己的,绝望地无力感萦绕盘桓:是我教坏了你吗?
一滴水落在了明明没有下雨的梦域。
鸦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哥们——他怎么哭上了?】
【我也想哭。】金闪闪完全疯狂。
亮晶晶在他的脑子里上下浮沉,看上去也被感染了。
【你们是幼儿园吗?哭还能连坐?】他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关野』打了他一巴掌,那很好处理了,他能把他摁在这打到半死不活、打到刚好能参与婚礼。
可是『关野』没有动手——他失去了正当的逃避理由。
“……”鸦舟说不出什么话,他背过身,遵循看不见就不用管定律。
十指在空中灵动地跳跃,先前寄存在木兰柯梦域中的宴会场地被他拽了过来。
首先是一望无际的、翠绿的、带着彭博生命力的草地。
远处的草地开阔空旷,他勾勾手指,建筑开始出现,大理石板砖压塌了松软的草,鹅卵石小路蜿蜒向前。
建筑物如雨后春笋一样涌出。
最后那些逐渐剥离污染的人们降落,每一个灵魂都被精心照料,他红色的眼睛无波无澜,这些人被妥帖地安置在不同的房子里。
他们有的眉头紧锁,有的面带笑意,有的严肃思索。
许归和盛同泽挽着手,和那边也在说说笑笑的冯春生、柏青至二人一起走过来:“这么多人,需要我们帮忙吗?”
话音在触及那个鲜红的、熟悉的人影时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