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林岚山走得远了一些，拍拍草地，示意林岚山坐下，然后抬头看着繁星点点。
“你害怕吗？”林岚山再次重复，脸上带着犹疑的悲伤，“梦域里的污染都是你身上的一小部分，它们被你压制，对吗？所以当你沉睡的时候，那些无时无刻都在游荡的、恐怖的、哀嚎的、怨恨的污染才是你平时在面对的。”
就像重生之后他能听到的那些污染一样，鸦舟也能听到，但是鸦舟只会比他承受得更多。
他们永远都在受他的庇护，难道还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拉他走出雨季的人冻毙于风雪吗？
林岚山听到了，就算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他依旧会痛苦得想要尖叫、想把脑子狠狠砸碎。
听得多了，甚至还想把所有发出声音的存在全都杀掉——闭嘴！闭嘴！不要说了！让我安静一会、让我安静一会……
“你害怕吗？”害怕有一天听了它们的话，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就像他之前无时无刻都在害怕自己会被蛊惑。
那时候他不知道谁能拉住他。
也不知道谁能在他做出那些事之前……杀了他。
林岚山才是那个最能体会的人，他有鸦舟、现在又有鸦舟拉住的一群朋友。
可是鸦舟又有什么？他会不会害怕、害怕因为自己导致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
郑观棋勾住林岚山的脖子，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林岚山听见很轻的声音，像是一片已经融化的雪，但是他的确听到了曾经雪落下的声音：“害怕。”
蓝色的海面迎来了一场暴雨，砸碎了他的心，让他口干舌燥、心如刀绞。
他抱住黑发的少年，他抓住了一只疲惫的鸟：“别怕……别怕……我们会拼尽全力拉住你、我们会找到你……我们会……杀了你，别害怕。”
这是林岚山能许下的、最沉重的承诺。
梦醒来了，林岚山一如既往地踏出门去。
郑观棋推开门，准时迎接到来的学生。
在林立的话疗下，顾醒已经开始轻松地笑，她们旁边还站着一根像营养不良的小树枝一样歪七扭八的许耀祖，没人让他来得这么早，他依旧提前了半小时。
他的眼神在两个少年身上只停留片刻就拘谨地收回。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太刻苦了。”林立点头，明明是夸奖的话，从她嘴里出来就有了莫名其妙的嘲讽之意。
【不愧是关野的学生，这就是他们野火一脉相承的绝技吗？】郑观棋感慨。
金闪闪的语气幽怨，很显然，它还在思考梦域林岚山的那些话：【是啊是啊——】阴森得像死了八百年的厉鬼。
郑观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迅速挽救：【别多想……不过——的确是因为害怕污染通过我去伤害他们所以才给自己关进笼子的。】
红瞳像模糊的太阳，他轻笑：【金闪闪，我从来不骗人，所以我说你可以拉住我你就是可以。】
思绪混混沌沌的许耀祖匆忙对林立的夸奖表示感谢和自谦——或许应该说是真情流露：“我昨天没睡，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和他们一样的学生，所以提前来了。”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更不敢自作多情、自视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