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铁头表情复杂,陪着他跟的那个小鬼子,或者别的东洋人来寻欢作乐。有时候能碰上,我见了他都当没看见,他有时会塞钱给我,我都没要过!他梗着脖子,带着一种执拗的坚持。
那他多久来一次?
这个说不好,铁头摇头,没啥规律,但隔三差五总会来一趟。毕竟这不夜城是租界里最热闹的销金窟,那些东洋人也好这口。
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外面大堂的喧闹声和杯中劣质烧刀子的辛辣气味萦绕不散。
瘦猴成了东洋人的走狗,可能知晓王通判灭门案的真相,而且时常出入不夜城。而明天,我要去见不夜城那位神秘莫测的老板杜云儿。
这几条原本不相干的线,似乎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交织在一起。
铁头关于胡三爷的消息让我稍感宽慰,人还在,且就在租界,总归是多了分找到的希望。至于他欲言又止的关心,我懂,那是乱世中对故人最好的保护,不知者无罪。
安排铁头明日来寻我,一同回津海,看着他郑重其事点头的模样,我心知这兄弟是认下了。乱世飘萍,能多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臂助,是幸事。
翌日,天光微亮,我起身准备出门打些热水,刚拉开房门,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坐在门外的走廊地上,不是铁头又是谁?
大哥,你醒了?他听到动静,立刻弹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带着憨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怎么来这么早?怎么不叫我?我看着他眼里的血丝,恐怕是天没亮就来了。
大哥远道而来,车马劳顿,需要好好休息。我在外面等着就行,不碍事。他搓着手,说得理所当然。
这份朴实的关切,让我心头又是一暖。没再多说,带着 他一同用了早饭。既然下午要去见那位杜云儿,总不能穿着这身赶路的行头。遂让铁头陪我在租界又转了转,挑了家成衣铺子,买了身藏青色的暗纹绸缎长衫,换下了之前的短打。人靠衣装,镜中的自己,少了几分江湖风尘,多了几分沉稳气度,倒也与这租界的氛围不那么违和了。
找了家清雅的茶楼吃了午饭,慢悠悠品着香茗,消磨着时间。铁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显然对下午的会面心存忐忑。我倒是渐渐平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倒要看看这位杜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约定的时间将至,我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
再次来到不夜城那流光溢彩的门前,白日的它褪去了夜晚的喧嚣迷离,显得安静而神秘。铁头跟在我身后,显得有些紧张。向门口换班的看门人说明来意,很快,昨日那个经理便小跑着迎了出来,脸上堆着比昨日更甚的恭敬笑容。
唐先生,您来了!我们老板已在楼上等候,请随我来。他躬身引路。
踏入旋转门,内部是另一番天地。厚重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洋酒气味。水晶吊灯即便在白天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得廊柱上精美的浮雕和金碧辉煌的装饰愈发夺目。与昨晚门外所见的热闹不同,白天的夜总会内部空旷而安静。
经理引着我直接上了三楼。这里的走廊更为幽静,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房门,隔音极好,听不到任何杂音。一直走到走廊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镶嵌着暗色木纹的双开门前,经理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