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气被时光一点点磨去棱角,庭院角落的积雪化成了湿漉漉的痕迹,枝头隐约能见到一星半点的嫩芽。津海的春天来得迟,但终究是来了。可这天地间,人心里的寒冬,却似乎愈发的凛冽。
年后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琉璃窗格,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烟坐在我身旁,手里捧着一卷道经,姿态娴静。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幽玄的冷香,与这暖阁里的书卷气、茶香混在一起,让我觉得格外安心。
唐大哥,她忽然放下书卷,侧过头看我,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前些时日,娘找我说过话。
我心头一动,知道她说的是何事。关于婚事,母亲在我耳边念叨了不止一次两次。
如烟见我没说话,微微垂下眼睫,声音轻缓:娘问我愿不愿意。我说,但凭你做主。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复又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我,娘也提起了千柔姐姐。
我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她。
千柔姐姐。她其实很苦。如烟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怜悯,我与她同在观中修行三年,知晓她的心性。她外冷内热,仇恨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无所依傍的心。娘说若是不分大小,一同?她也是愿意的。
她的话语很平静,没有半分勉强或醋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份源于灵魂羁绊的深刻理解与包容,让我心头像是被温水流过,涌起深深的感动。我放下茶杯,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道:如烟,委屈你了。
她轻轻摇头,反手与我十指相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有你,有家,便不委屈。只是千柔姐姐那里,她心结太重,还需你多费心。
我点了点头,心中那份关于王千柔的纷乱思绪,因如烟这番话,似乎明晰了不少。若她真的愿意,我自然该给她一个归宿,一个能让她暂时放下仇恨枷锁的港湾。
然而,这方宅院内的温情,却抵挡不住外面世界一日紧过一日的风声。
天气转暖,时事却像这倒春寒,一天一个样,让人心头愈发沉重。那一日,我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报纸,上面的头版消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我指尖发麻。
科举,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