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上涌,但意识在危机感的刺激下反而更加清醒。我用力甩了甩头,盯着亭外滂沱的雨幕,心中已然做了决定:
明日!我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明日一早,无论如何,我定要去堤坝上亲眼看一看!
严彪似乎没听清,或者已经醉得无法回应,他只是含糊地嘟囔着什么,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夜渐深,雨更大,如同瓢泼。那一大坛足有十斤的烈性烧酒,竟被我们两人喝得点滴不剩。酒力混合着疲惫、放松与心事,最终彻底淹没了我们。
我只记得最后,自己无力地趴在了冰凉的石头桌面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耳朵里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震耳欲聋的雨声,哗啦啦,哗啦啦,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雨水吞噬。视线里,灯笼的光晕在醉眼中扭曲、晃动,与亭外无边的黑暗和密集的雨线交织在一起,形成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诡异画面,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安的未来。
最终,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只剩下那无尽的雨声,还在固执地敲打着夜幕。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是在一阵强烈的口干舌燥中醒来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沾满灰尘的棉花,沉重而昏沉。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好歹盖了条薄被。
旁边榻上,黑阎王严彪那魁梧的身躯四仰八叉地躺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几乎要把屋顶掀开,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酒气。看来昨晚我们俩醉得不省人事,是丹辰子或者侯爷,亦或是府里的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们这两个醉汉搬运回来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找到桌上的茶壶,也顾不得冷热,对着壶嘴灌了好几大口凉茶,那股烧灼般的口渴才稍稍缓解。盘膝坐在床上,我强迫自己凝神静气,开始运转云渺真人所授的吐纳之法。体内筑基后期的真元缓缓流动,如同清泉洗涤着经脉中淤积的酒气与浊气。随着一呼一吸,带着酒味的浊气被缓缓排出,清凉的天地灵气纳入体内,头脑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虽然还有些许疲惫,但宿醉带来的晕眩和不适已经散去了七七八八。窗外天色蒙蒙亮,雨似乎停了,只有屋檐还在滴答着残存的雨水。
我起身推开房门,清晨湿润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精神为之一振。走到二进院的连廊下,看见丹辰子老道正背对着我,站在廊边,仰头望着依旧阴沉沉的天空,不知在做些什么。
道长,这么早,在看什么?我走上前问道。
丹辰子回过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说:出恭来着!啥你都打听!
我早已习惯了他这不着调的交流方式,也不在意,直接切入正题,面色凝重地说道:连日来雨水太大,我心里总不踏实。昨天严大哥也说城外灾民渐多,河堤水位堪忧。我想今天就去河堤上亲眼看看,怕真有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