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般,从深不见底的黑暗海底艰难地浮起。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林间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鸟鸣,还有压低的交谈声。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纵横的枝叶缝隙,以及从缝隙中洒落的、斑驳迷离的阳光。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我没死?这是哪里?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周围或坐或卧,竟有二三十人之多!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带着伤,面带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坚毅。而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正拿着水囊猛灌的汉子,瞬间让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黑阎王严彪!
他还活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激动涌上心头,冲散了些许身体的剧痛。
我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咳嗽。
这动静立刻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唐明兄弟!你醒了?!严彪猛地放下水囊,一个大步跨到我身边,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老天爷!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过去三天三夜了!
其他一些义和团的兄弟也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感激和关切。看来,是我那日的疯狂斩杀,让包括黑阎王在内的一部分人得以侥幸突围逃生。
在如烟的搀扶下,我虚弱地勉强坐起身,靠在一棵大树上。如烟细心地喂我喝了点清水和一点捣碎的肉糜,一股暖流下肚,我才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
通过黑阎王和清风等人的叙述,我大致了解了后续。那日我昏死后,清风和如烟等人趁着风沙未完全散尽,拼命将我救了回来,并找到了黑阎王及其部分部下。众人汇合后,深知此地不可久留,朝廷和联军都不会放过他们,便一路隐匿行踪,逃入了这片深山老林。
兄弟们都商量过了,黑阎王叹了口气,黝黑的脸上满是沧桑和决绝,京城是回不去了,北边也待不住了。目标太大,我们打算带着剩下的老兄弟们,一路往南走,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先活下去再说!
我点点头,这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
清风道长则看向我:唐道友,你又受了内伤,经脉受损非同小可,寻常医药难治。贫道师门或有良方,且你身负异禀,前途无量,不如随贫道回隐龙山脉锁霞观一趟?一来疗伤,二来,也可请师尊他老人家为你看看前程。
我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胸膛中那股对朝廷背叛的恨意,依旧如同毒火般灼烧,难以平息。家国故土,竟无立锥之地,还需远遁深山,这种悲凉和愤懑,非亲身经历难以体会。
队伍即将分道扬镳。南下之路艰险,黑阎王他们需要轻装简行。而我则需要更好的疗伤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