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的闷气出了几成,我心情很好,但头上的一阵的瘙痒,让我有些咋舌,我摸了摸凌乱稀疏的胡子心里想:这个打扮终究还是太招摇了,是该收拾一下了。
恰巧,不远处的一个商铺夹道中,看到一个剃头挑子,旁边一个瘦弱佝偻的老者,正倚靠着热气腾腾的铜盆东张西望,脚边还有不少散落的断发。
我走过去,脚掌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吧唧声。
剃头匠眯着眼抬头,浑浊的眼睛看着破烂的我,和仿佛能孵出鸟来的乱发与半张脸的胡子,他脸上的皱纹几乎都要挤在了一起。
我没说话,从身上掏出来一块银子,丢到了他的面前,银子掷地有声,将老者吓得一颤。
老头拨弄炭火的手僵在了半空,眼珠子差点没有掉下来,
他反应过来,连忙弯腰将银子捡起,浑浊的老眼也有了亮光。
哎呦,爷,您看我这老眼昏花的,怠慢了怠慢了!他手忙脚乱的抄起白手巾,拍打着长条凳子:您快请坐!
我坐下,闭目,老者殷勤备至,有了银子的驱动,动作也是麻利了许多,滚烫的手巾 带来的浓郁皂角味道在脸上,蒸汽升腾,锋利的剃刀在皮革上蹭的飞快。
我的头发被反复洗了几遍,直至水变得清澈为止,随后,纠缠的乱发如同枯草一样簌簌落下,老头的手艺不错,远比我们龙王村的李叔手艺好,最终,一张轮廓分明,颧骨微凸的脸重现世间,带着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和深邃的眼神,少年的稚气消失不见。
我对着老人手中的镜子看了看,没说话站起身,转身边走,老人则拿着大块的碎银子有些出神。
下一站,则是街角一家不起眼的“恒昌布庄”,铺面不大,布料却堆积如山,一个小伙计,看到我之后,眼神狐疑,他看不清我是个什么人,衣服破烂,头面却干净异常。
我依旧沉默,目光扫过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最终目光落在了一套用料扎实,款式及其简单的黑色面布短打上,窄袖,立领口,对襟盘扣,没有多余的装饰。
那一套,拿来看看。我许久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伙计有些犹豫,这几日,我看多了这个表情,也没在意,看来我这幅尊荣,不先付款恐怕是没办法消费了,于是我再次掏出几块碎银子,丢到了柜台上,砸的算盘都跳了起来。
伙计连忙从柜台后面跑出来,点头哈腰的的说道:您稍等,您稍等,这套是吧?
伙计手脚麻利的拿下那套黑色短打,又殷勤的捧来配套的黑色棉布裤子和一双黑底布鞋,我没有多言,走到了布帘后面。
铜镜里面的我,瘦削,干净的面容,一身纯粹利落的身影显现出来,眼神内敛,气质文雅。
伙计捧着我换下来的破衣服,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脸上堆笑道:爷,您这破衣服,我帮您扔了?
不必,我拿回破衣服,随意的夹在了臂弯。
您给的银子多了,我找给您!
不必了,多的算是赏给你的。
伙计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走出店门的黑色利落身影后,低头挑了一块最小的银子丢到了箱子里,剩下的则踹进了自己的口袋,随后再次靠在椅子上,嘴里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