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当时的朝代,经历过一连串的屈辱,无论是甲午海战的马关条约,又或者是八国联军的侵略,最后义和团的闹剧,那时候的人,有血性的都因国耻而愤慨,恨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可我则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着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毕竟我没有城里人所谓的眼界与见识。
我没有好听的名字,本姓周,单字一个安,这样的名字放在任何一个普通的位置,都不会有任何违和感,比如餐馆酒肆的店小二,或者是满街奔跑的臭脚车夫,码头的工人,叫卖的商贩,都和我的名字匹配的天衣无缝,可老天往往就是喜欢开玩笑,这么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顶着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却在今后的几十年里,成为了世人口中的神人,创造一个又一个神话,不由得让人唏嘘感叹。
事情要从一次我们沛榆县“闹妖精”的事情说起:
我读私塾的第二年,由于清政府主张学制改革,废了科举制度,从而改成了新学制,这让我有些迷茫,可书总是要读的,偶尔能听到其他同学高谈阔论着时事,我也是一知半解,无法融入,更无法输出自己的看法,慢慢的,我的烟不出火不进的性格,更被同学看成了异类,被排挤欺负的更加的边缘化,这其中最能欺负我的人,就是开纺织厂的少东家,董海城,董少爷。
董海城倒也不是会对我拳脚相向的人,更多的时候,是对我自信的践踏,没事就对我言语嘲讽挖苦,更对我这乡巴佬的身份嗤之以鼻,其他的同学则以他马首是瞻,一有机会,就在众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
伴随着青春期,我的性格则更加的内向自卑,沉闷到了极点,整日里唯唯诺诺的,见到那群公子哥,我只能躲着走,即便是这样,也躲不过同学们的挖苦与嘲讽,简直是苦不堪言,在这么纷乱的世界,这样压抑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几次跟父亲说我不想读书了,可父亲却有着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也是个农民,没有更多见识,可他却说: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天,靠着在土里挖食儿吃,是没有出息的,我和你娘年纪都大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儿有出息,乱世更是改命的好机会,你自己要把握住,你要往开处想,现在同窗们对你的挖苦打压,则是在磨练你的性子,懂得忍耐,才能成个人物。
没办法,听了老爹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去学习,好在现在学的东西,还算是有意思,增加了许多新学问,比如新文与数学等等,我还有着一份幸运,那就是赵允的陪伴,可他平时话不多,很安静,除了偶尔和我说上几句话之外,更多的时候,则是在角落中看书,说起看书,他并不是很认真学习,而是看那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闲书,他不小气,也经常借给我看,故而,我也培养了没事就看书的习惯,如果有书可看的话。
赵允的父亲,是城里慧心书店的经理,现在的书籍也更多的是装订完整的印刷品,看起来很舒服,我也是不挑剔,有什么看什么,赵允带什么,我就看什么,我喜欢和他在学堂后面的大柳树下,靠着看书,一看就是一个下午,期间,光影变换,我们就挪动着屁股换个位置,躲避树叶间散落的斑驳光影,多年以后,这一段经历萦绕在我的脑海,以至于每想到此处光景,我便痴痴地笑出了声,而后,笑容慢慢消失,剩下的则是那无声的沉默。
他是个安静的男孩,很有灵气,可要说我看不惯的就是,他无论冬夏,都带着一顶帽子,即便日三伏天,热的汗水从鬓角流下,他都不肯摘下来,这一点我很奇怪,可我尊重他,问过他一次,他没回答,我也就不再问了,至于其他的同学,也不怎么敢招惹他,他看起来很安静,如果有同学试图伸手逗他,摘他帽子,他则身边有什么拿什么,丢向逗他的同学,我就亲眼见过,他拿着学堂先生修剪花草的大剪子,丢向试图摘下他帽子同学的面门,若不是那家伙躲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久而久之,同学都对赵允敬而远之,最多也就是逞口舌之快,将我俩个异类,叫做周傻子和赵秃子,我有时候还因为别人的言语生气闷闷不乐,可赵允却总是不以为然,看来他只是不喜欢跟别人离的太近,或者是动手打闹,对于言语的讽刺挖苦,他则充耳不闻,好像与他无关一样,他也跟我说,别人说你你生气,那么你则是被伤了两次,如果别人说你,你当他放屁,则当时生气的就应该是对方,你就还回去了。
我们学堂有两位先生,一位是早先私塾的李先生,另一位则是新学制之后来的米先生,这两个人的对比比较强烈,李先生长袍马褂,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另一位米先生则衬衫马甲很有洋派,米先生的想法很新颖,教学之余,也经常提起他留洋时候的见闻,他给我们形容汽轮机等等,汽车轮船,这些新事物,那些富家公子兴许听过,可我则对这些一无所知,仿佛在听另一个世界的见闻一样津津有味。
一切本来好好的,可又到了我该回乡的日子,那一天,我收拾好东西,刚要走的时候,却被赵允叫住:你在大门口等我,我给你带了本书,你可以带回家看。
我听了赵允的话,在学堂的大门口等待,等了好久,却不见他出来,可却等来了董海城和其他几个经常欺负我的同学,他们几个走出学堂的大门后,董海城见到我先是一愣,之后则是一反常态,朝我礼貌的笑了笑,之后说道:周兄今天又到了回乡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