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拍动作完成度98.7%,但根据球速反弹测算,力量输出峰值下降12.5%,落点控制精度误差率提升15.8%……疑似特定肌群神经末梢传导出现延迟或干扰……”
他的目光猛地从屏幕上抬起,锐利如针,紧紧锁住场内那个气息平稳的银发少年,“神崎凛司……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毛利用力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那种诡异的不适感连同汗水一起甩出去。
他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起来,带着被彻底激怒的光:“好小子!真有你的!够邪门!再来!”
他压低重心,狠狠拍了两下球,摆出一副全力迎战的架势。
然而,凛司的“冰墙”战术,一旦开始奏效,就如同最顽固的跗骨之蛆,死死咬住,绝不会再松开。
每一次回球,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精准无比地指向毛利手肘外旋发力的那个痛点。
每一次球拍相触,那无形的、冰冷的“寒流”便透过每一次撞击,悄然无声地侵蚀着毛利手臂的触觉神经。
麻木感如同不断蔓延的冰冷霜花,从手肘外侧那一点,一点点扩散开来,力量传导的那种滞涩和迟滞感,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
“Ga,神崎,1-1!”比分扳平。
“2-1!”凛司反超。
“3-1!”优势扩大。
比分牌上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
毛利脸上早就没了最初的那种轻松和戏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重的凝重和一丝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焦躁。
他每一次挥拍都更加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试图用更狂暴、更直接的力量强行撕碎那层无形的、冰冷的束缚,但换来的却是回球精准度肉眼可见的持续下滑。
不是用力过猛飞出底线,就是软绵无力地被凛司候个正着,轻松反击得分。
“该死!这他妈怎么回事!”
毛利在一次勉强的回球后,终于忍不住低骂出声,用力地用左手揉搓着自己的右肘关节。
那点最初的麻木已经变成了一种清晰的酸胀和顽固的迟钝感,像是有块厚厚的冰直接贴在了骨头缝里,死死阻碍着力量的彻底爆发。
“暂停!”毛利猛地举起手示意,几乎是脚步急促地走到场边,抓起水壶仰头就猛灌了好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手臂上那阵古怪的、源自内部的“寒意”。
他用力拍打着、揉捏着右手小臂和肘关节,眉头拧得死紧,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那越来越不听使唤的知觉。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比赛进入第三局。
毛利的眼神变得凶狠无比,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雄狮。
他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强行驱动身体,压榨着每一分可能残存的潜能。
发球!势大力沉!如同炮弹轰击!他试图用最简单粗暴的绝对力量,一口气碾碎凛司那令人憋屈的战术!
凛司的脚步依旧沉稳,目光在镜片后亮得惊人。
面对这豁出一切般的狂暴反扑,他并没有选择硬碰硬。
冰墙依旧!每一次回击,都精准而稳定地削减去来球绝大部分的速度和锋芒,同时,那索命般的回球落点,依旧死死咬住毛利手肘外旋的那个发力点!
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持续不断地、冷静地在猎物的同一个伤口上反复施压、撒盐!
毛利咬紧了后槽牙,汗水淌进眼睛刺得生疼也顾不上擦。
他感觉整条右臂越来越沉,那酸胀麻木感如同无数冰冷的蛛丝,层层缠绕束缚着神经,每一次发力都像是在拖着沉重无比的无形枷锁在挥拍。
尽管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他偶尔能爆发出几下闪光,勉强扳回一两分,但动作的变形和击球精准度的断崖式下跌,已经无法逆转。
凛司的优势,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快。
他不再需要冒险寻求主动进攻,只需要稳定地、高效地维持着“冰墙”的节奏,持续消耗,持续瓦解。比分牌上的数字变化,变得无情而单调。
“Ga!Set and atch!神崎凛司胜!比分6-3!”
裁判最终的宣判声,如同给这场沉闷而诡异的比赛画上了句点。
毛利寿三郎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沙粒糊了满脸,看着狼狈不堪。
他抬起仍在散发着酸麻感的右臂,眼神复杂地望向网对面那个只是额角微微见汗、气息平稳得可怕的银发少年。
“噗……”
他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扯出一个混合着无奈、自嘲和一点点后怕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喘息而断断续续,“神崎小弟……你这‘冰墙’……真他妈的……够阴险的啊……”
他又甩了甩手臂,那麻木感正在缓慢褪去,留下一种乏力感,但刚才比赛中所经历的那种深深的无力,却清晰地烙印在了记忆里。
凛司平静地收起球拍,走到网前,伸出了手:“毛利前辈,承让。”
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无声无息间瓦解了对手触觉神经的残酷战术博弈,于他而言,只是完成了一次最普通不过的日常练习。
场边,柳莲二“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平板,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极具威胁的东西。
“持续针对特定发力点的触觉干扰……模拟神经末梢低温麻痹效应……利用独特的击球方式产生的震动与旋转,持续刺激特定点位,诱导神经信号传递疲劳与紊乱……不可思议的战术构想和执行力。”
他看向凛司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和浓烈的兴趣。
仁王雅治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狐狸眼里闪烁着兴奋而又警惕的光芒:“噗哩~冰墙……这名字可真没起错。冻得人胳膊都抬不起来。看来下次要是倒霉撞上神崎小弟,得记得先穿件厚实点的外套了。”
丸井文太则是一脸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肘,仿佛那寒意也传染给了他:“嘶……老天爷……还好这次抽签没抽到和他打……光是听着就觉得骨头缝里发冷了……这谁受得了啊……”
……
镰仓的海风,裹着一天下来积攒的咸涩水汽,一股脑地灌进大巴车的车窗缝隙,呜呜作响。
引擎低沉地嗡鸣着,混着车厢里少年们压低的、嘈杂的议论声,还有比赛结束后那种脱力般的喘息,在燥热沉闷的空气里来回碰撞,最后都化开成一片懒洋洋的沉寂。
立海大网球部的一行人,几乎是瘫在了座位上,身上那套土黄色的队服早就被汗水、海水还有沙粒折腾得皱巴巴、灰扑扑的,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得让人难受。
七天高强度集训积攒下的疲惫,此刻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眼皮上。
丸井文太整个人几乎陷进了靠窗的座位里,那头鲜艳的红发被车窗玻璃压得变了形。
他眼皮重得跟挂了铅块似的,拼命往下耷拉,嘴里却还在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梦话:“……镰仓……铜锣烧……要豆沙馅最厚的那种……还有……羊羹……森屋的……草莓大福……唔……”
他咂吧咂吧嘴,仿佛在梦里已经尝到了那甜滋滋的味儿,随即脑袋一歪,彻底睡死过去,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丝亮晶晶的、可疑的口水痕迹。
旁边的胡狼桑原坐得还算端正,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默默伸手,将滑落到丸井肚皮上的土黄色外套重新拎起来,仔细地盖回他那搭档的肩上。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在车厢里扫视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落在了前排那个靠窗的座位上。
神崎凛司安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侧着头,窗外是飞速向后掠去的湘南海岸线。
夕阳的金红色余晖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给那头银白的发丝和冰冷的镜片都镀上了一层暖边,可他周身那股子沉静冷淡的气息,却丝毫没被融化。
他看起来……简直像是没事人一样。
额角连滴像样的汗都看不见,呼吸平稳得吓人,仿佛刚刚结束的那七天能把人榨干的魔鬼训练,对他而言,真的就只是散了趟步那么轻松。
胡狼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开,又落向了车厢中部。
仁王雅治这家伙,毫无形象地歪倒在柳生比吕士的肩上,一头白毛乱糟糟的,随着巴士的颠簸一点一点。
狐狸眼紧紧闭着,脸色似乎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嘴角微微下撇,显出一种罕见的脆弱感——显然,改良版“魔鬼汁”那霸道无比的后劲,还没从他身体里完全退潮。
柳生比吕士倒是坐得一如既往的端正挺直,一丝不苟。
金丝边眼镜稳稳地架在鼻梁上,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本硬壳精装书,手指搭在书页边缘,一副沉浸阅读的模样。
只是,如果他翻页的手指动作不是那么僵硬,如果他那边的肩膀不是绷得那么紧,或许会更有点说服力——毕竟,任谁肩膀上靠着个沉甸甸还时不时往下滑的仁王,都不会太自在。
再往后几排,毛利寿三郎直接四仰八叉地横占了两个座位,那双长腿憋屈地蜷缩着。
他那头火红色的乱发,此刻像是被海风吹了一整天、又惨遭汗水蹂躏过的野草,东倒西歪地贴在额角和脸颊上。
鼾声如雷,一声接一声,极有节奏。
仔细看,他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已经干涸发暗的绿色渍痕——那是他晕过去之前,英勇灌下去的那杯“魔鬼汁”留下的最后印记。
切原赤也就坐在毛利旁边,一双浅绿色的眼珠子倒是精神得很,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一会儿瞅瞅身边睡得人事不省的毛利前辈,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瞟向前排那个雷打不动的凛司背影,最后,视线落回他自己摊开在膝盖上的那个笔记本——上面涂满了各种潦草的圈圈叉叉和看不出名堂的战术草图。
他越看越烦躁,终于忍不住伸手用力抓了抓自己那一头本就乱糟糟的海带卷毛,压低声音,朝着旁边那个唯一看起来还清醒着、而且可能愿意搭理他的人抱怨。
“柳前辈!你说神崎那家伙……他到底是不是人类啊?海里负重跑!喝那种玩意!还有今天那个什么……‘冰墙’!他看起来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这根本不科学!不合理!”
柳莲二微微偏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
镜片在车厢略显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窗外流动的、明明灭灭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的指尖在一块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无声地快速滑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一样刷新着,映照着他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沉静面孔。
“基础体能恢复速率异常惊人。肌肉乳酸代谢效率远超常规模型预测。中枢神经抗疲劳阈值……”
他顿了顿,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一份实验报告。
“……现有数据无法准确界定,远超预期。”
他指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调出了某个图表。
“科学模型的边界,有时需要根据观测到的异常个体进行修正和拓展。”
他的目光也随之抬起,不着痕迹地扫过前排凛司那个安静的后脑勺。
“尤其是他所使用的‘冰墙打法’,对动态视觉捕捉精度、瞬时计算能力,以及神经反射速度的要求,理论上已经逼近目前认知中人类运动员的生理极限。”
“他的身体机能……像是一件为这种打法量身定制的、近乎完美的适配器。”
切原听得半懂不懂,嘴巴撇得更厉害了,显然对这个“完美适配器”的说法既不十分理解,又有点本能的不服气,可憋了半天。
又实在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词来反驳,最后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郁闷地抓起笔,在本子上那个代表神崎凛司的潦草小人旁边,又狠狠画了几个巨大的叉。
车厢最前方,真田弦一郎独自占据了第一排的位置。
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紧绷的下颌轮廓,和那两片永远抿得死紧的嘴唇。
他抱臂靠在椅背上,帽檐下的目光却锐利如经过打磨的刀锋,无声地、一遍遍扫过车厢内这些东倒西歪、睡相各异的队员。
每一张疲惫的脸上,都刻着这七天来极限挑战的印记。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绝对不容动摇的目标。
他睁开眼,目光再次扫过车厢。
当视线掠过前排那个银白发色的身影时,停留了片刻。
全国级……这个一年级生展现出的冰山一角,已足以让立海大通往全国三连霸的道路,铺上一层更坚实的基石。
后续的赛事安排,确实可以……轻松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