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赤也的哀嚎声比乌鸦报丧还惨烈,硬生生把神崎凛司从那片深沉的数据推演里拽回了现实。
他背靠着冷硬的球场围网,目光从幸村精市蓝紫色发梢残留的微光流转上收回,没什么情绪地偏过头。
不远处的行道树阴影里,切原那颗标志性的海藻头正抵着树干疯狂撞,双手插进自己那团乱发里使劲揉搓,本就歪斜的校服领口彻底被拽成了麻花状,露着半截锁骨——那动作力道狠得像是要把自己的脑浆晃匀实,配上他杀猪般的悲鸣,活脱脱一只掉进陷阱的野猪幼崽在无能狂怒。
“啊啊啊——!我的无敌之路!”切原嗓子都劈了叉,“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啊啊啊——!!”
“吵。”
冷冷的一个字,像块冰坨子砸过去。不高,却瞬间冻结了切原夸张的自毁式表演。
切原猛地扭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头激怒的小兽,狠狠锁定声源——阴影里那个静立如雕塑的银发身影。
怒火瞬间找到了发泄口:“都怪你!你这混蛋银毛!昨天要不是你弄坏那扇破门害我被风纪组追着跑!要不是我游戏机被没收罚抄英文错过了交表时间!我……”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挥舞着手臂,控诉凛司是葬送他网球梦想的元凶。
“表没交上。”凛司打断他毫无逻辑的咆哮链,言简意赅地指出核心。
切原猛地噎住,梗着脖子,像只被掐住喉咙的鸭子。
那张狂怒的脸瞬间垮掉,褪成一片灰败的死气沉沉。
憋了半天,他才挫败又夹杂着巨大不甘地嚎出来:“……没、没赶上!报名时间过了!我…我完了!”他又狠狠捶了一拳无辜的树干,树叶簌簌往下掉。
凛司看着那张写满“毁灭吧世界”的脸,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镜片在暮色里模糊了一瞬。“想进?”
切原猛地抬头,眼睛里的光像垂死的火苗被风吹了一下:“废…废话!当然想!我是要成为立海大No.1的男人!……”声音又萎靡下去,“…但现在有什么用……”
“明天早上七点,”凛司的声音平得像冰面,连个波纹都不起,“正式训练开始前,早点到。”
他看着切原蓦然亮起、带着茫然和最后一丝希望火苗的眼睛,补上关键,“去挑战几个在训练的二三年级。”
他像是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语调没有丝毫建议或鼓励的成分,纯粹是通知路径,“赢一两场。实力够了,自然进得去。”
意思很直白:耍嘴皮子没用,砸场子用球技说话。
切原脸上的灰败像被一键清空刷掉了!那双浅绿的眼瞳瞬间被点燃,燃起熊熊的不服输的火焰和一种“原来还能这么干?!”
的豁然开朗!所有的颓丧一扫而空,身体猛地站直,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头重新占据高地!
他大手一挥,海带头发都激动地蓬起来,对着凛司就是一嗓子吼,像是在宣告整个神奈川:
“哈!算你有点见识!银毛!我切原赤也说话算话!只要我能进去,”
他拍着胸脯,咚咚作响,仿佛立下了什么天大的誓言,“以后网球部!我!罩!着!你!”
最后一个字落地,也不等凛司有什么反应,转身拔腿就跑!
校服下摆被他带起的风刮得呼呼作响,那背影在路灯初亮的光晕里,蹬地有力的双腿,扬起的尘土,还有那扑面而来的、仿佛要直接撞碎“王者立海大”门墙的凶猛气势,如同一支离弦的、蓄满野性的箭,一头扎进朦胧的夜色深处。
凛司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充满原始活力、又莽撞到有些可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道路转角。
晚风吹过,几片被切原奔跑带起的树叶慢悠悠打着旋落在他脚边。
他伸手,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镜片下的眼神平静无波。
罩着他?呵。
清晨五点五十五分。
公寓的窗帘严丝合缝,将破晓前最浓重的黑暗隔绝在外。神崎凛司无声地睁开眼睛,深黑的瞳孔在昏暗里适应了一秒,便彻底清明。精准如刻度的生物钟。
起身,冷水扑面,刺激皮肤,唤醒所有沉睡的肌肉纤维。换上熨烫平整的深色训练服,动作流畅无声,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
厨房流理台上,摊着切开的半个西柚,水煮蛋两只,一小碗淋着无糖酸奶和奇亚籽的燕麦片,一杯清水。他拉出椅子坐下,沉默地用着这份标准得像运动员食谱的早餐。
味道很淡,如同咀嚼冰冷的数字。
吃完最后一口燕麦片,冲洗碗碟,放进沥水架。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部静音电影。
他走到玄关,换上训练鞋,从门边的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深灰色运动包,里面装着擦得锃亮的球拍和简单的护具,还有旁边一个方正的深蓝色保温便当包。
便当包里分层码放整齐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内容:精准计算过碳水和蛋白质比例的主食,以及一小格冰冻的切块西柚。
推开公寓门,清晨带着湿气的冷风迎面拂过,吹动他额前几缕未被发胶完全束缚的银白发丝。街道空旷寂静,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远处的天际线只有一道清冷的、沉默的鱼肚白。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的立海大网球场。
晨曦穿透薄雾,在深绿色的铁丝围网上涂上一层淡淡的金粉。
本该是寂静的时刻,网球场边却已排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清一色穿着崭新或洗得发白立海大运动服的一年级新生,此刻大多神情紧张,眼神仓惶地瞄着入口处那块巨大的电子计时牌——距离七点正,还差十五分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提前开考的窒息感。彼此不认识的新生们紧绷着脸,没人敢说话,只听见一片压抑的呼吸声和脚尖在地面无意识摩擦的沙沙声。
入口处,立着两座门神般的高大身影——两个表情冷硬的高年级正选。其中一个身材敦实,神情严肃地盯着人群;另一个手里捏着花名册和计时器,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队列每一张脸。
敦实正选的眼神突然凝住,锐利的视线戳向队伍尾端:“后面那个!挤在一起干什么?立正!都站直了!队列间距保持好!” 声如洪钟,震得前排几个新生肩膀一缩。
“啧啧,”他身旁负责计时器的副手,一个戴着眼镜、显得有些斯文的高年级低声吐槽,脸上却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每次新生晨训都有几个撞枪口的……你说昨天副部长点名时,那个叫切原赤也的卷毛小子跑哪去了?脸那么臭……哈,今天第一个迟到鬼,撞铁拳概率百分百!”
正说着,敦实正选冷厉的目光猛地扫向训练场外围的林荫小道入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注意!还有八分钟!所有未在六点五十分前抵达队列区域的,视为迟到!首次迟到者,绕训练场五十圈!”
话音刚落,像是要印证他残酷的预言,远处林荫小道的尽头,猛地爆发出狂奔的重响和人濒死的嘶吼!
“让开——!借过!借过啊啊啊啊——!!”
一个仿佛从泥坑里滚出来的身影,如同失控的火车头,带着一阵凶猛的狂风,狂野地碾过林荫道!
他浑身脏得看不出衣服原色,头发爆炸得更像海草,一张脸憋得紫红,眼神惊恐又疯狂,两条腿倒腾得快要飞起!
正是切原赤也!他像是被一整个狼群撵着屁股,爆发出此生最快的冲刺速度!
队列里的新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形泥石流惊得纷纷侧目,吸气声四起。
切原根本不顾方向,一头朝着铁丝网入口方向猛冲——那是新生集合区!离规定队列位置还有十几米!而他身后,仿佛索命的阎罗王已经降临!
一个高大挺拔如同铁塔的深蓝色身影,带着一股沉雄如山岳的恐怖压迫感,仿佛空间都被他切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