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穿透力。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青袍道人,负手而立,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水雾之中,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正是变幻了形貌的林凡。
“你是何人?”孙悟空金睛闪烁,警惕地盯着林凡,他从这道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气息。
猪八戒也紧张地握紧了钉耙。
林凡并未理会他们,目光落在挣扎欲起的沙悟净身上,缓缓道:“卷帘大将,你可知,那琉璃盏为何偏偏在你手中碎裂?那清油灯火,为何偏偏在你值守时摇曳?”
沙悟净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眸死死盯住林凡:“你……你说什么?!”
林凡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灵山欲东传,天庭需平衡。取经之事,需磨难,亦需护法。一个身负罪责、饱受折磨、对原有体系充满怨恨,又渴望解脱的强大神将,岂不是最合适的护法人选?你那失手,当真是意外吗?那飞剑穿胸之刑,当真是玉帝一时之怒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沙悟净脑海中炸响!无数被他刻意忽略或不敢深想的细节涌上心头:那日琉璃盏莫名的光滑,那缕恰到好处的微风,玉帝超出常理的震怒,以及观音菩萨“恰好”的出现和“指点”……
难道……难道自己数百年的苦难,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自己只是一枚被随意摆布,用完即弃的棋子?!
“不……不可能!你胡说!”沙悟净嘶声力竭地吼道,但眼神中的疯狂与绝望,却开始被一种更深的惊悸和茫然所取代。
林凡继续道:“是真是假,你心中自有判断。我此来,并非劝你皈依谁,亦非让你复仇。只是告诉你,棋子,未必不能有自己的意志。苦难,未必只能换来驯服。有时候,看清棋局,比盲目挣扎更重要。”
他抬手,屈指一弹,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纹路古朴的丹药缓缓飞向沙悟净。
“此丹可暂缓你飞剑穿心之苦,稳固你紊乱的法力。如何抉择,在你自身。是继续做那懵懂无知、痛苦沉沦的棋子,还是抓住一线生机,为自己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丹药悬浮在沙悟净面前,散发着诱人的气息。那飞剑穿心之痛,此刻仿佛又剧烈起来,提醒着他无尽的折磨。
孙悟空和猪八戒都愣住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唐僧更是眉头紧锁,觉得这道人的言论,近乎离经叛道。
沙悟净看着那枚丹药,又看了看眼神深邃的林凡,再看向一脸慈悲却让他感到虚伪的唐僧,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项下那九颗骷髅头上。数百年的痛苦、怨恨、迷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枚丹药,塞入口中!
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时刻折磨着他的飞剑戾气,竟真的被暂时压制了下去,紊乱的法力也开始缓缓平复。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中的赤红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清明与挣扎。他看向林凡,沙哑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想要我做什么?”
林凡微微一笑,身影开始缓缓变淡:“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谁。流沙河不是你的终点,取经路也未必是你的归宿。待你想明白,自会知晓该如何做。”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河畔一片寂静。只有流沙河的波涛依旧呜咽。
沙悟净缓缓站起身,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舒缓,望着林凡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幻不定。他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孙悟空、猪八戒,以及面露忧色的唐僧。
许久,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唐僧面前,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声音低沉而沙哑:
“弟子沙悟净,罪业深重,蒙……蒙师父不弃,愿皈依佛门,保师父西天取经,将功折罪。”
只是,那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光,悄然闪过。今日之皈依,已非昨日之懵懂。
唐僧见他回心转意,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扶起,为其摩顶受戒,起了法名“沙悟净”,又因其形象,唤作“沙和尚”。
孙悟空收了金箍棒,挠了挠头,总觉得这沙和尚拜师拜得有些蹊跷,但那道人已走,也无从问起。猪八戒则是撇撇嘴,多了个分行李的。
至此,西行取经团队,师徒四人,算是勉强凑齐。
云端之上,林凡的真身显现,看着下方沙僧拜师的一幕,嘴角微勾。
“种子已种下,只待生根发芽。接下来……该去火焰山看看了。牛魔王夫人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可是件好东西。还有那红孩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牛贺洲的更深远处。棋盘越来越大,落子,也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