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之海的意识回归到那片属于她的、由无尽概率与可能性构成的湛蓝疆域。
熟悉的波动抚慰着她初生的灵性,但这份抚慰中,却掺杂了前所未有的刺痛——那是虚数之树秩序力量侵蚀边界时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噪音”。
她“看”着那片原本自由奔涌的量子之潮,在翠绿秩序脉络的挤压下变得滞涩,无数原本可以同时存在的“可能”,在绝对“存在”的压迫下纷纷坍缩,归于单一。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她。不能再消沉下去了,那个自称“管理员”的存在,不会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
她将自己的意念沉入海的深处,与那亿万概率纠缠的生命波动进行交流。
这些生命,有的懵懂,有的已诞生文明,它们依循海的规则生存、演变、探索着无限的可能。
如果向那绝对的秩序低头,它们会如何?会被同化成千篇一律的模板?会失去那源于不确定性的惊喜与突破吗?
“不……”
海的意识在心中低语,那空灵的声音在海的内部回荡,带着决绝,“我不能……让海失去自我。我必须为它们……争取存续的空间。”
恐惧逐渐被一种更为坚定的意志取代。逃避和犹豫无法解决问题,那个管理员白小宇,他的力量、他的决心,都远超想象。必须做点什么。
最终,一个念头浮现——知己知彼。她决定亲自潜入对方的根据地,去收集情报,去理解那个“秩序”的本质,去寻找可能的弱点或转机。
凭借着量子之海本身超越常规时空的特性,她的意识化身悄然渗入了虚数之树的核心疆域,甚至靠近了那秩序的中心——“万象天宫”所在的维度。
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自身,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观察着,聆听着。
她听到了关于白小宇过往的零星传闻,听到了关于“崩坏”的故事,听到了他为何执着于“统一”的理由。
当那些话语流入她的意识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愧疚,以及一丝动摇。
在她的认知里,宇宙的生灭,文明的兴衰,都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遇到无法抵御的天灾,或是自身走向毁灭,那都是其命运的一部分。
她孕育了无限可能,但也意味着她默认了所有可能的结果,包括彻底的消亡。
她从未想过,也没有能力去像白小宇那样,以一个至高管理者的身份,主动去干涉、去挽救一个注定悲剧的世界。
“如果……如果我能像他那样……”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她在某个宇宙面临根源性毁灭危机时,能够伸出援手,而不是任由其自生自灭……那些在绝望中湮灭的文明与生命,是否会有不同的结局?
这种假设带来的沉重感,几乎让她这本该轻盈的意识体感到凝滞。
她看到了白小宇霸道行为背后,那份近乎偏执的守护欲。这与她自身“放任自流”的法则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经过一番激烈而痛苦的思想斗争,量子之海的意识再次凝聚成形,主动出现在了“万象天宫”之外。这一次,她没有隐藏,而是带着一种复杂而决然的气息。
白小宇对于她的再次到访似乎并不意外,他支着下巴,看着殿中那道由流光与概率构成的少女身影:“看来你有了新的想法。”
星的吐槽小声传来:“这次是带了投降书还是宣战书?”
三月七紧张地盯着:“感觉不像要打架的样子……”
海的意识抬起头,声音依旧空灵,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怯懦,多了几分沉静与坦诚:“我……去了解了你的‘理由’。”
白小宇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看到了你的‘秩序’背后的……责任与……痛苦。”
她缓缓说道,“与我不同,你无法忍受麾下世界的毁灭。而我……在过去无尽的岁月里,只是‘观察者’和‘载体’,见证了太多因各种‘可能性’而走向终局的宇宙。我……从未干涉,甚至认为无需干涉。”
她的虚影微微波动,像是在承受某种重量:“对此,我……感到愧疚。或许,纯粹的‘可能’,也需要一道……防止彻底滑向深渊的护栏。你的方式,有其存在的意义。”
这番话让殿内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瓦尔特·杨推了推眼镜,低声道:“能认识到放任的代价,是意识成长的标志。”
符玄也微微颔首,似乎对海的意识能如此自省感到些许意外和赞赏。
“所以,”海的意识语气变得坚定。
“我提议……一种‘监管’与‘自治’并存的模式。我承认你在‘根源性危机’层面的关注权。
当我的领域内,有宇宙或文明即将因内部滋生的、足以导致整体毁灭的灾难而面临终结时,我……会向你示警。
但如何处理,由我自行决定,你不得直接干涉海的内部运行!如何?”
她试图争取最大的自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