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沈少卿站在“皮影张”的戏棚外,听着里面传出的锣鼓声和唱腔,眉头微蹙。
三天前,苏州知府报案,说城中富绅柳员外夜里被人杀了,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只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张皮影——是个披甲的将军,手里握着把断剑,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柳员外年轻时在军中的模样。
“沈先生,这皮影张在苏州城唱了三十年,专唱武戏,尤其是《长坂坡》,那赵云的皮影耍得活灵活现。”苏州捕头跟着沈少卿往里走,压低声音道,“柳员外死前三天,来看过皮影戏,点的就是《长坂坡》,还跟皮影张吵了一架,说是把他当年的形象改得不像了。”
戏棚里挤满了人,昏黄的油灯下,皮影张正操纵着赵云的皮影,在布幕上翻跃,唱腔苍劲有力。沈少卿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落在布幕后的人影上——皮影张的手指关节粗大,却异常灵活,几根竹棍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把赵云的英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戏散场后,皮影张收拾道具时,看见沈少卿,愣了愣:“这位客官看着面生,是来学皮影的?”
“慕名而来。”沈少卿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旧皮影箱,“听说您藏着不少老皮影,能开开眼吗?”
皮影张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却还是打开了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百个皮影,有文官武将,有神仙鬼怪,其中一个披甲将军的皮影格外旧,铠甲的纹路都磨平了,手里的剑果然是断的——正是柳员外窗台上发现的那张。
“这皮影有年头了。”沈少卿拿起那皮影,指尖拂过断剑的缺口,“像是用旧铠甲的铁片做的。”
“客官好眼力。”皮影张叹了口气,“这是二十年前,一位老将军送我的,说他当年在战场上断了剑,就用残片做了这个皮影。”
“柳员外年轻时也是将军,您认识他?”
皮影张的手顿了顿,低头继续收拾竹棍:“认识。他是我表哥。当年他从战场上退下来,总爱来看我唱戏,尤其爱点《长坂坡》,说我把赵云演得像他当年的兄弟。”
“三天前你们吵架,是因为他觉得您把皮影改了?”
“他说我把赵云的剑改短了,不像他当年用的那把。”皮影张苦笑,“其实是他记错了,他当年的剑早就断了,我怕他看了伤心,故意改短了皮影的剑,没成想他发那么大火。”
沈少卿放下皮影,目光扫过布幕后方——那里挂着几盏油灯,灯芯被剪得极短,光线昏昏沉沉。“您这灯够暗的,不怕影色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