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怀难得沉默了片刻,脸上甚至还有些不自在的窘意,微微低下了脑袋。
他当然想脱口而出,说他必定秉公执法,还所有人公道正义。
可——
想到来了这里后遇见的每一件事儿,连县城附近大石子村的老赵家丢了一头牛,怀疑是隔壁邻居眼红嫉妒宰杀了吃的事儿,他都没能调解好,反而让两家人的矛盾越演越烈。
两家因此扭打起来,老赵家隔壁的石家老爷子,如今甚至病倒下,中风了,口歪眼斜说不出话。
但他坚持,没有害老赵家的牛!
因为这事儿,那个村的百姓,都不欢迎他这个县官踏足了。
要说,哪有做县令做到他这个份儿上?
自古以来,哪有百姓不怕见官的?
可如今——
唉!
顾谨怀长长的一声叹息,像是被戳破了心里最隐秘的不堪。
再想到北河接连不断的发生学子溺亡案。
他本来是已经有些眉目,找到突破口了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那户人家最开始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等他再次上门去拜访,想带着仵作验尸的时候,人家不仅拒不见他,还泼了他一脑袋发臭的泔水。
之后便听说,那家人已经将其火葬了。
顾谨怀再次对自己的县令之威,感到了怀疑。
可他又实在不愿苛责百姓。
不愿苛责的结果就是——
他现在面对司渡的质问,都没办法很有底气的回应,反而有些逃避心虚。
像是被看光了似的。
“如今孩子本官已经检查过了,很好很健康,只是稍稍受了些惊吓,加之长年累积的虚症,需要调养进补,倒是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回答不了,干脆就不回答了。
顾谨怀心里有些唾弃自己的逃避,面上却是不显:“姑娘的担忧,也是合情合理,既是如此,便将这孩子交由本官带回去——”照顾!
“大人可娶妻了?”司渡忽然问。
顾谨怀微愣,不明白这姑娘怎么这般直白又大胆。
但还是轻摇了下脑袋:“未曾……”
“那可有女性长辈,随你在任?”
司渡又问。
顾谨怀再次摇头,但这时候,他忽地顿悟过来。
是啊,这小女孩儿虽然还是幼童,但若是有心人想要说闲话……
他突然有些没了主意。
“男女有别,大人亲自照料多有不便。”
“那?”顾谨怀实在是没了好主意。
不由得将希望的目光,寄托在司渡的身上。
“雇人儿吧。”
司渡扬了扬下巴:“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啊?”
顾谨怀顺着司渡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这小女孩儿的母亲。
啊?
雇、雇这个女童的亲娘,跟他回衙门去,照顾这个小女孩儿?
这对吗?
要不是司渡的目光太过正气,顾谨怀都要怀疑自己被做局儿了。
“我知道,大人肯定会觉得,请了她一个妇人回去,若是那些人想要说闲话,肯定还是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