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问,声音冷淡。
沈砚清微微垂眸,看着石桌上树叶的影子,声音低沉:“我知道,一纸婚书说明不了什么。但我想……有一个正式的起点。不是民政局那个冷冰冰的登记日,而是一个……有见证的仪式。告诉那些真正关心我们的人,也告诉我自己,”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从那一刻起,我沈砚清,是作为温窈的丈夫,开始我的赎罪和新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当然,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无法接受,就当我没提过。”
温窈久久没有回答。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桂花树,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心中五味杂陈。婚礼……她少女时代也曾幻想过,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向心爱的人。可现实却如此残酷。她和他,始于阴谋,缠于仇恨,如今绑于一份沉重的契约。这样的结合,配得上“婚礼”这两个字吗?
然而,她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有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或许,正是因为前路黑暗未卜,才更需要一个仪式,来锚定这艘在风浪中飘摇的破船?或许,这也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哪怕告别得并不彻底?
良久,她收回目光,看向沈砚清,语气平淡无波:“时间,地点,流程,我来定。人数不能超过十个。一切从简。”
这等于……同意了。
沈砚清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他努力克制着情绪,重重点头:“好!都听你的!”
于是,“婚约的筹备”在一种极其低调甚至隐秘的氛围中开始了。与其说是筹备喜悦,不如说是在筹划一场对过往的祭奠和对未来的宣誓。温窈选择了城郊一座安静的、带有小教堂的旧庄园,时间定在了一个月后的黄昏。她亲自敲定了流程:没有迎亲,没有繁琐的仪式,只有简单的交换誓言和一顿安静的晚餐。宾客名单只有Lily姐、福伯(老人收到邀请后,在电话里哽咽着答应了),以及一位温窈母亲生前交好的、早已隐居的园艺师阿姨。
沈砚清完全遵从她的意愿,只负责落实安全和细节。他派人秘密布置场地,确保绝对隐私。他甚至没有过问温窈会穿什么,只是默默定制了一套与他平时风格迥异的、更为温和的浅色礼服。
在这段筹备期里,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些,话题也偶尔会触及仪式细节。一次,在讨论婚礼上的音乐时,温窈无意中提到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首古典吉他曲。沈砚清默默记下,几天后,他带来一位顶级的古典吉他演奏家的录音小样,问温窈是否合适。温窈听着那熟悉的旋律,眼眶微微发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说了声“放着吧”。
这种细微的、试图靠近的举动,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两人之间坚冰的裂缝。仇恨依旧存在,隔阂并未消失,但一种基于共同面对残酷现实而产生的、奇异的共生关系,正在缓慢建立。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观众”如同幽灵,虽然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但那份威胁始终悬在头顶。沈砚清加派了人手保护小院和温窈,对沈怀山的监控也达到了最高级别。他们都知道,这场婚礼,或许不仅仅是仪式,也可能是一个诱饵,或是一场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婚礼前三天,温窈独自在院子里给桂花树浇水,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清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他走到她身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温窈放下水壶,看向他。
沈砚清打开盒子,里面并不是戒指,而是一对款式简单却做工极其精致的白金素圈对戒,内圈刻着一行细小的字。他将属于女款的那枚递到温窈面前,声音低沉而郑重:
“这不是束缚,也不是承诺。只是一个记号。”他指着内圈的刻字,“刻的是你名字的缩写,和……我们领证的日期。”
温窈看着那枚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泽的戒指,又看向沈砚清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带着痛楚和真诚的海洋,心中最坚硬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沉默地看着。
沈砚清也不催促,只是举着盒子,耐心等待。
最终,温窈伸出手,拿起了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她没有戴上,只是握在手心,转身走进了屋子。
沈砚清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合上了盒子,将男戒收起。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通往她内心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
婚约的筹备,在沉默、试探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中进行着。这场注定与甜蜜无关的婚礼,将成为他们关系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是沉沦的终点,还是新生的起点?答案,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