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疗中心的顶层病房，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窗外天光渐亮，城市开始苏醒，而室内，一种全新的、脆弱而紧绷的平衡正在建立。温窈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和沈砚清近乎泣血的誓言，像一道强光，短暂地驱散了盘踞十六年的阴霾，却也照出了前方更加崎岖险峻的道路。
沈砚清因失血和疼痛，很快又陷入昏睡。温窈却没有丝毫睡意。她轻轻抽回被沈砚清无意识紧握的手，走到窗边，拉严了窗帘，只留下一道缝隙透光。她拿出那个预付费手机，盯着那条来自“观众”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心脏。
【恭喜和解。游戏，进入下一局。小心烟火后的阴影。——观众】
恭喜？和解？这充满戏谑和洞悉的语气，让她不寒而栗。这个人（或势力）不仅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仿佛在欣赏一出由他导演的戏剧。“烟火后的阴影”——是指医院那场真实的枪火，还是另有所指？是警告，还是预告？
她删除信息，清空缓存，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刚刚与沈砚清建立的脆弱信任，在这条信息的映衬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但她知道，此刻怀疑和退缩，只会让两人万劫不复。她必须相信他，至少，在共同面对外部威胁时，必须如此。
沈砚清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医护人员进来检查换药，温窈避到外间。隔着玻璃，她看到他因伤口处理而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心中依旧会抽紧。但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寻找到她，并给予一个极轻微、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点头时，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又悄然滋生。
医护人员离开后，温窈端着一碗温热的清粥进去。沈砚清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精神比凌晨时好了一些，但眼底的疲惫和虚弱依旧明显。
“感觉怎么样？”温窈将粥碗放在床头柜，语气尽量平静。
“死不了。”沈砚清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丝笑，却因牵动伤口而化作一声轻嘶。他看向温窈，目光深沉，“你一直没休息？”
“睡了会儿。”温窈含糊带过，将粥碗递给他，“能自己吃吗？”
沈砚清尝试抬手，背后的伤口让他动作僵硬。温窈见状，沉默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这个动作自然而亲密，却让两人都微微一顿。沈砚清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神情，喉结滚动了一下，顺从地张开了嘴。
一勺一勺，病房里只剩下轻微的碗勺碰撞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冲淡了尴尬，也暂时搁置了那些沉重的话题。
吃完粥，沈砚清的精神好了些。他看向温窈，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尽管底色依旧虚弱：“那条信息，你怎么看？”
他主动提起了“观众”。温窈心中微凛，将手机递给他看。沈砚清看完，脸色阴沉下去，眼中风暴凝聚。
“我们一直被监视着。”他声音冷峻，“从你拿到林某的录音，到发现微缩胶片，再到一号基地……可能每一步，都在对方的预料甚至引导之中。”
“顾衍之会有这种能耐？”温窈质疑。
“不像他的风格。”沈砚清摇头，“顾衍之狠辣直接，喜欢掌控一切，但这种躲在幕后、如同看戏般的操纵……更像是另一个人。”
“周时安？”温窈立刻想到那个被捕前露出诡异笑容的男人。
“不排除。但他现在在我们手里，外部肯定还有接应者。”沈砚清沉吟道，“或者……是一个我们至今还未察觉的、更深层的势力。”
这个推测让温窈脊背发凉。如果存在一个比顾衍之更隐蔽、更强大的对手，那他们的处境将比想象中危险十倍。
“当务之急，是巩固我们自身。”沈砚清看向温窈，目光坦诚，“我们需要绝对信任的情报网和行动力。我的人，从现在起，你可以无条件调动和信任。Lily姐会直接对你负责。”他拿起床头的加密通讯器，直接向Lily姐下达了指令。
这是实质性的权力移交，意味着沈砚清将他的核心资源向她敞开。温窈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无条件信任？谈何容易。但这是联盟巩固必须迈出的一步。
“好。”她最终点头，“我需要知道顾衍之资金链断裂后的最新动向，以及那个‘一号基地’档案库硬盘里，除了我们已知的证据，是否还有其他隐藏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