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温窈吓得赶紧按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医生说你不能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沈砚清停下动作,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为自己流泪,为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有痛楚,有愧疚,更有一种他不敢深究的、近乎贪婪的满足感。他宁愿这伤再重几分,只要能换来她此刻真心的眼泪和守候。
“对不起……”他哑声说,声音里带着沉重的疲惫和释然,“又让你……遇到危险……”
温窈用力摇头,眼泪流得更凶:“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太蠢……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自己跑去……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她说不下去了,自责和后悔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是我欠你的……”沈砚清闭上眼,声音低哑,“温窈……十六年前……我就欠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温窈心中那扇紧闭的、积满了委屈和怨恨的门。所有的防备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俯下身,将脸轻轻贴在他没有受伤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呜咽着说:“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只要你没事……只要你好好的……”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病号服。沈砚清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一种巨大的、近乎颤栗的暖流席卷了他冰冷的四肢百骸。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轻轻落在了她颤抖的脊背上。
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温窈浑身一颤,哭得更加厉害,仿佛要将这十六年来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压抑的痛苦,都在这场眼泪中冲刷干净。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温窈压抑的哭泣声。窗外,夜色再次降临,城市的灯火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模糊的光影。没有更多的言语,这一刻的眼泪和无声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山,在生死考验和真诚的眼泪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与脆弱,并未持续太久。沈砚清毕竟重伤在身,体力不支,很快又昏睡过去。温窈小心地替他掖好被角,擦干眼泪,守在一旁。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她的心渐渐被一种更加沉重的东西填满。
这次袭击,手段狠辣,计划周密,绝对是顾衍之的手笔。他不仅想抓她,更想置沈砚清于死地!那条引她入局的神秘信息,那个恰到好处的狙击手……这一切都表明,顾衍之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庞大,更无孔不入。而她和沈砚清,虽然暂时化解了这次危机,但也彻底暴露了行踪和……软肋。
她轻轻抚摸着贴身藏着的那个存储器。核心证据还在她手里,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也是最大的危险源。顾衍之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她拿出那个预付费手机,看着那条警告信息。发信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次次帮她?是敌是友?她尝试再次回复,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病房里的眼泪可以冲刷暂时的隔阂,却无法洗去外面世界的血腥与阴谋。当沈砚清再次醒来,他们必须面对更加残酷的现实。而这一次,他们还能像刚才那样,彼此依靠吗?
温窈看着沈砚清沉睡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这场以鲜血为代价的救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彻底改变了她内心的地貌。只是,这新的地貌,是通往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答案,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尚未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