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彻底清醒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她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背上输液的冰凉,然后,是趴在床边熟睡的沈砚清。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胡茬,看起来疲惫而……狼狈。
温窈愣住了。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想起自己病倒前的绝望,想起那个无意中拨出的电话……是他救了她?他一直守在这里?
似乎感受到她的动静,沈砚清猛地惊醒,抬起头,对上她复杂的目光。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未散的恐慌,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声音沙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薄茧,握得她有些疼,但那力度里传递出的紧张和关切,却如此真实,不容置疑。温窈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恨意、戒备、依旧存在,但在此刻,一种更深沉的、源于生命依赖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在生死边缘,是他找到了她,将她拉了回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抽回了手,别开脸,声音干涩:“……谢谢。”
疏离的动作让沈砚清眼神一暗,但他没有强求,只是站起身,按铃叫来医生护士。检查确认温窈已脱离危险,需要继续住院观察。沈砚清默默地去办理手续,安排营养餐,事无巨细,却不再试图靠近她,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
这种沉默的守护,比强势的靠近更让温窈心乱。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思绪纷繁。她想起观景台上的对话,想起那块致命的微型胶片。现在,她手握更关键的证据,但也彻底暴露了行踪,身体虚弱,处境比之前更加危险。
傍晚,沈砚清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吃点东西。”他的声音低沉。
温窈没有动,而是转过头,直视着他:“我生病的事,还有这里,有没有别人知道?”
沈砚清摇头:“我处理得很干净。医院用的是化名,安保是我的人,绝对可靠。”
温窈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之前说,顾衍之对那项技术的专利来源异常执着……你查到更多了吗?”
沈砚清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提起这个,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她在确认“同盟”关系,也是在交换情报。他拉过椅子坐下,神色凝重:“有一些进展,但更令人不安。我查到,那项技术的原始专利,可能属于十几年前一家叫‘先锋科创’的小公司,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姓顾。”
温窈瞳孔一缩:“顾衍之的顾?”
“不确定是否是直系,但极有可能有关联。”沈砚清沉声道,“‘先锋科创’在申请专利后不久,就因为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和创始人意外身亡而破产,专利所有权在混乱中被一家海外空壳公司收购,最终辗转到了‘晨曦科技’项目中。时间点……非常巧合。”
温窈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顾衍之对“晨曦科技”的执着,就不仅仅是商业竞争,更可能带着复仇的意味!而沈怀山,可能不仅是窃取利益,还涉及了更肮脏的……谋财害命?
这个推测让她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摸向枕头下方,那里藏着她贴身放着的微型胶片。这份证据的重要性,陡然升级。
沈砚清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但没有点破,只是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潜伏了十几年的复仇者。顾衍之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搞垮沈氏,而是……彻底毁灭。”
病房里陷入死寂。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共同的敌人,巨大的危机,让这对关系复杂的男女,被迫站在了同一战线。信任依旧稀薄,但生存的本能和追寻真相的共同目标,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们暂时捆绑在一起。
温窈看着沈砚清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凝重,第一次没有感到排斥。在生命的脆弱时刻,她看到了他铠甲下的真实——那份源于复杂情感的、笨拙却真实的紧张。而沈砚清,也看到了温窈柔弱外表下,那颗历经磨难却愈发坚韧的心。
脆弱,有时反而能撕开伪装,露出最真实的底色。只是,这底色是合作的开端,还是更深悲剧的伏笔?无人知晓。窗外,暮色四合,预示着更漫长的黑夜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