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度鬼之术,行出租车之业……倒也……别致。”关妙妙的评价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又让人无法反驳。
夜色渐深,寒意更重。我们靠在一起,分享着体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各自的修行,聊遇到的奇葩鬼怪,聊城市与山林的差异……仿佛暂时忘却了身处险境,忘却了失踪的同伴。
话说两头。
张小玄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星空和摇曳的树影。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他记得在车辆被掀翻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身边的陈京韵,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和剧烈的撞击,失去了知觉。
他立刻坐起身,检查自身。道袍破损了几处,有些擦伤,但并无大碍。龙虎山的锻体术并非虚传。
他立刻看向身边。陈京韵就倒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还在昏迷,呼吸略显急促,但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
他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尝试运转法力,却发现经脉有些滞涩,显然是刚才冲击所致。他取出罗盘,指针晃动不定,此地的气场因为白日的战斗依旧混乱不堪。
他走到陈京韵身边,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纯阳真气,轻轻点在她眉心,低唤:“陈道友?醒醒。”
陈京韵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被惊恐取代:“张师兄!我们……这是在哪里?华元师兄和关师姐呢?”
“失散了。”张小玄言简意赅,“你我皆安,先行调息,恢复法力,再寻他们。”
“哦……好……”陈京韵挣扎着坐起来,抱着膝盖,看起来惊魂未定,楚楚可怜。
张小玄不再多言,盘膝坐下,默默运功,试图尽快驱散经脉的滞涩。龙虎山雷法刚猛,但对自身负荷也大,恢复起来需更加小心。
然而,他刚入定不久,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他睁开眼,看到陈京韵抱着双膝,肩膀微微耸动,正在低声哭泣。
“为何哭泣?”张小玄问道,语气平静无波。
“我……我好怕……”陈京韵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都怪我……要不是我总出错,要不是我拖后腿……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华元师兄和关师姐他们会不会有事……”
张小玄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似乎能洞穿人心。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恐惧与自责,于事无补。修行之人,当持心正念,勇猛精进。”
他的安慰听起来干巴巴的,甚至有点像训诫,但奇异地,陈京韵的哭泣慢慢止住了。
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张小玄那即使在狼狈环境下依旧挺直的背脊和平静无波的脸,小声问:“张师兄……你好像从来都不会害怕吗?”
张小玄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非也。亦有畏之事。畏天道无常,畏修行懈怠,畏有负师门所托。然畏惧之心,当化为慎独之意,勤修之力,而非裹足不前。”
他的世界观纯粹而直接,听得陈京韵似懂非懂,但似乎被他的镇定所感染,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谢谢你,张师兄。”她低声道。
张小玄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调息。此地不宜久留。”
陈京韵也学着他的样子,尝试盘膝坐好,但她似乎心神不宁,气息始终无法沉静。她的目光不时瞟向黑暗的丛林深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夜色浓郁,将两处相隔不知多远的人暂时分割开来。
一边是相互依偎、坦诚交谈的微妙氛围。
一边是沉默守护、各怀心事的临时组合。
而黑暗中,那些被惊扰的精怪,或者更可怕的东西,或许正在再次悄然靠近。
黎明,还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