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非镜,影非影。渡河需舟,循光觅径。旧宅藏钥,新尸点睛。”
这四句没头没脑的偈语,像鬼画符一样刻在那面破裂的紫檀木铜镜背后,带着一股子故弄玄虚的邪气。直播间的喧嚣和金福禄数钱的嘚瑟劲儿还没散,这玩意儿就像一盆冷水,浇得我心里发沉。
“渡河需舟”好理解,蔡重九之前就想用那尊古尸当“舟”。“循光觅径”有点模糊,是指引方向?那“旧宅藏钥”和“新尸点睛”又是什么鬼?给新尸体画眼睛?这他妈是什么阴间行为艺术?
金福禄凑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脸上也没了嬉笑:“旧宅?这城里老宅子可多了去了。新尸……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新鲜尸体丢失或者异常啊?点睛……听着就邪性!”
百里辉挠着他的鸡窝头,试图进行技术分析:“‘循光觅径’……是不是指某种特定波长的光?紫外线?红外线?‘钥’可能是物理钥匙,也可能是能量密钥或者信息载体……‘点睛’……激活?最后一步的启动指令?”
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我觉得屁用没有。
我把那几句偈语拍下来,发给张小玄和关妙妙,希望龙虎山和茅山宗的底蕴能有点线索。然后对另外两人说:“先回去。这地方不宜久留。”
回到“有余便利店”,已是后半夜。金福禄还在兴奋地复盘直播数据,计算着收益。百里辉抱着他那堆设备,试图从今晚录制的视频和能量数据里分析出更多东西。
我靠在柜台边,看着窗外沉寂的街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温润的玲珑阁。那种被无形的大手推着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第二天中午,张小玄和关妙妙几乎同时回了消息。
张小玄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严肃:「偈语古怪,似谶非谶。‘旧宅’或指与‘渡河’渊源极深之所在, ‘钥’未必是实物,亦可能指特定时辰、命格或仪式器物。‘新尸点睛’大凶,恐与操控尸身、点化阴灵邪术有关,慎之。龙虎山古籍中未有完全匹配记载,吾会继续查证。」
关妙妙的回复则带着冷冽的锐气:「茅山宗卷宗记载,旧时湘西有邪术,称‘点尸瞳’,取新死未僵之尸,以秘法点其双目,可暂开阴窍,窥探阴阳缝隙,或用以承载恶灵。然此法极损阴德,施术者亦遭反噬,早已失传。‘旧宅’或与施术者渊源有关。此事恐与‘渡河’关联极深,务必小心,我尽快返回。」
点尸瞳?窥探阴阳缝隙?承载恶灵?
这“主人”到底想干什么?打开鬼市还不够,还想窥探什么?或者……想往里面送点什么“东西”?
金福禄凑过来看了手机,脸皱成一团:“点尸瞳?这玩意儿听着就折寿!谁家新死的尸体这么倒霉被盯上?得查查最近哪有新丧,还得是横死或者八字特殊的……”
正说着,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神色略显疲惫和焦虑。
他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们身上,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请问……哪位是华元先生?或者……金老板?”他推了推眼镜,语气还算镇定,但眼神里的焦灼藏不住。
我和金福禄对视一眼。生意又上门了?
“我是华元。有事?”
男人像是松了口气,连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您好,华先生。鄙姓林,林国栋。是‘林氏矿业’的负责人。冒昧打扰,实在是因为……家里出了件怪事,想请几位大师帮忙看看。”
林氏矿业?本地一个挺有名的私营矿企,听说家底挺厚。
“什么怪事?”金福禄立刻来了精神,摆出专业姿态。
林国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是我父亲。老爷子三天前去世了,走得挺安详,我们按规矩停灵在老宅,准备明天出殡。可就是从昨天开始,灵堂……不太平。”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守夜的亲戚都说,晚上听到棺材里有动静,像是……像是有人在里面挠棺材板!还听到老爷子叹气!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听错了,结果今天早上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我追问。
“发现老爷子的眼睛……不知道被谁……给画上了!”林国栋的声音带着颤音,“就用普通的墨笔,画了两个黑漆漆的眼圈!看着……看着忒吓人了!我们赶紧擦了,可心里直发毛!报警警察也没查出什么,只说可能是哪个小孩子的恶作剧。但这怎么可能?灵堂一直有人守着!”
我和金福禄、百里辉再次交换了眼神。
新尸!点睛!
偈语里的“新尸点睛”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是巧合?还是那“主人”算准了我们会查到这一步,甚至……这林老爷子的死,本身就有问题?
“林先生,您家老宅在什么地方?”我沉声问。
“就在城北,林家坳的老矿区边上,有些年头了。”林国栋连忙道,“那宅子是我爷爷那辈建的,后来家里条件好了,都搬出来了,就老爷子念旧,偶尔还回去住住,没想到……”
城北老矿区?旧宅!
偈语里的“旧宅”也对上了!
“带我们去看看。”我立刻道。
林国栋忙不迭点头:“好!好!车就在外面!报酬好商量!”
我的“黑旋风”跟着林国栋的轿车,再次驶出城区,朝着城北的老矿区方向开去。越是靠近矿区,周围的景象越是荒凉。废弃的矿坑如同大地的伤疤,裸露的岩石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色泽。
林家老宅就建在一个矿坑的边缘,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青砖大瓦房,带着高高的院墙,虽然有些旧,但维护得还算不错。此刻,宅子门口挂着白灯笼,透着哀戚的气氛。
我们一下车,就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寻常丧事的、更加阴沉压抑的气息。玲珑阁在口袋里微微震动了一下。
灵堂设在堂屋。一口厚重的黑漆棺材停在正中,前面摆着香案和遗像。照片上的林老爷子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看得出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几个穿着孝服的林家子弟守在灵堂里,脸色都有些发白,眼神惊疑不定。
林国栋带着我们走到棺材旁,心有余悸地指着:“就……就是这里。早上发现的。”
棺材盖并没有盖严,还留着一道缝隙供人瞻仰遗容。我凑近缝隙,朝里面看去。
林老爷子穿着寿衣,安静地躺在里面。脸色苍白,但神态还算安详。只是那双眼皮之上,果然残留着一些没有被完全擦拭干净的黑色墨迹!虽然看不清具体形状,但那位置,正好是“点睛”之笔!
更让我心头一凛的是,透过缝隙,我能隐约感觉到,棺材内部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阴气波动!虽然被浓郁的檀香味和尸气掩盖,但逃不过玲珑阁的感知!
这尸体……确实被动过手脚!
“除了画眼睛,还有没有别的异常?比如尸体有没有移动或者僵硬程度不对?”我低声问林国栋。
林国栋想了想,脸色更白了:“好……好像是有……昨天擦拭身体换寿衣的时候,我二叔好像嘀咕了一句,说老爷子胳膊好像比刚走的时候硬了点……当时没在意……”
尸变前兆?还是“点尸瞳”邪术已经开始影响尸体?
“华先生,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闹鬼吗?”林国栋紧张地问。
我没直接回答,反问道:“林先生,老爷子生前,或者您家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老爷子有没有收藏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古老的镜子之类的?”
林国栋被我问得一愣,皱眉思索:“得罪人?做生意难免有磕绊,但要说深仇大恨……好像没有。特别的东西?老爷子倒是喜欢收藏些老物件,特别是矿上的一些老标本、旧图纸什么的,镜子……好像没听说。”
旧图纸?矿上的?
我心里一动:“那些旧图纸,能看看吗?”
“都在老宅的书房里堆着,有些年头没整理了,灰很大。”林国栋虽然疑惑,还是带着我们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里堆满了各种地质图、矿脉剖面图和老旧的文件袋。灰尘味很重。
我和百里辉、金福禄分头翻找。百里辉试图用他的设备探测异常能量,但这里干扰太大,没什么收获。
我主要凭着玲珑阁的微弱感应。最终,在一个堆在角落的、满是虫蛀痕迹的木箱底层,翻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着的、极其老旧泛黄的羊皮纸。
展开羊皮纸,上面画的并非矿脉图,而是一幅极其精细复杂、带着明显宗教和神秘主义色彩的……地下结构图?图案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符号,周围标注着许多看不懂的符文和刻度。而在图案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清晰的标记……
一扇微微开启的门,门缝里,有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