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搭理他,手指隔着衣服布料摩挲着信封里冰冷的碎片。厌胜钱虽然碎了,但这碎片……总感觉还有古怪。赵广临死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主人……钥匙……引信……”
金福禄见我不说话,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华元哥,张道长,来,给你们看点东西。”他神秘兮兮地朝柜台后面使了个眼色。
我和张小玄(后者还在研究POS机,眉头拧成了疙瘩)跟着他走到柜台后。金福禄弯腰,在柜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摸索了几下,拿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巴掌大小的东西。
他小心地打开油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半块烧焦的、巴掌大小的猫脸木雕面具。边缘参差不齐,残留着浓烈的怨气和一丝微弱的、诡异的灵性波动。正是王小雨戴过的那半边面具!
旁边,还有一小块暗紫色的、像是凝固油脂的东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猫鬼娘娘的面具残片?还有……尸油?”我瞳孔微缩。
“老头儿账本里夹着的。”金福禄的声音压得更低,脸上的油滑被凝重取代,“他最后那次去地铁站找赵广,不光拿到了裂的厌胜钱,还在地下通道的角落里,捡到了这个。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特意包起来藏了。”
张小玄的目光终于从POS机上移开,落在面具残片和尸油上,清澈的眸子里寒光乍现:“此面具残片,怨气深重,灵性未绝,恐是那妖妇‘猫鬼’命魂依附之物!这尸油……怨煞凝结,必是蔡重九所炼!他们之间……果然有勾结!”
“不止是勾结,”金福禄用指尖点了点那小块暗紫色的尸油,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外表不符的精明,“我爸在油布里面,还用朱砂写了几个字。”他翻过油布的内侧。
上面,是金余那熟悉的、潦草却有力的字迹:
「油引魂,猫开门。尸为舟,鬼渡河。」
油引魂,猫开门。尸为舟,鬼渡河。
十二个字,像十二根冰冷的针,扎进心里。
王小雨的猫鬼是开“门”的钥匙,蔡重九的尸油和尸王是引路的舟和渡河的筏?他们要渡什么“河”?接引什么东西过来?
“蔡重九呢?”我沉声问,“工地炸了,尸王被镇魂钉钉住,鬼门也崩了,他跑哪去了?”
金福禄摇摇头,指了指地上:“那晚之后,他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他顿了顿,拿起那块猫脸面具残片,“这上面的怨气,还有这点尸油的气息,我爸的笔记里提到过,他追踪过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痕迹,指向……城西。”
“城西?”我皱眉。城西除了旧货市场,就是大片待开发的老厂区和荒地。
“对,城西。”金福禄把面具和尸油重新包好,塞回暗格,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锐利,“具体哪里,老头儿没来得及细查。不过嘛……”他拍了拍柜台上的平板,“我接手后,可没闲着。托了几个‘道上’朋友,又查了查附近几个区的失踪报案和……火葬场的异常记录。有点发现。”
他点开平板,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地点似乎是一个老旧小区的后巷,时间在深夜。截图角落,一个穿着深色风衣、戴着鸭舌帽、身形瘦高的男人正匆匆走过,手里似乎拎着一个长条形的、像是钓鱼包的东西。画面极其模糊,看不清脸。
“这人影,身形轮廓,很像蔡重九。”金福禄放大截图,指着那人手里拎的东西,“这个包,大小……刚好能装下他那把从不离身的‘葬尺’。”
“他去城西干什么?”张小玄追问。
“暂时不清楚。”金福禄摊手,“但城西那片,最近不太平。几个拾荒的老头说,晚上总听到废弃厂区里有怪声,像是……铁链子拖地的声音。还有人说,半夜看到有穿寿衣的影子在荒地飘。消防队接到过两次火警,赶到地方又啥都没有,就闻到一股焦臭味。”
铁链拖地?穿寿衣的影子?焦臭味?
我下意识摸了摸兜里那个装着厌胜钱碎片的信封,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尸王被重创蛰伏,王小雨魂飞魄散,鬼门崩塌,阴兵暂时平息。但蔡重九跑了。带着他的葬尺,消失在城西那片充满诡异传闻的荒地里。金余留下的线索指向那里,猫鬼面具的怨气和尸油的气息也指向那里。
更大的风暴,只是暂时平息,远未结束。
金福禄拿起他那块白得刺眼的抹布,又开始擦拭柜台,仿佛刚才那些惊悚的情报只是闲聊。香水味再次弥漫开来。
“对了,华元哥,”他头也不抬地说,“你那新车‘黑旋风’,看着挺精神。晚上出车不?城西那边,夜路可不太平。要不要……给你车上装个咱店特供的‘驱邪导航仪’?内置最新版电子符箓,百里辉友情调试,包月八折,扫码支付优先派单哦!”
我看着他油亮的后脑勺,又看看旁边还在对着POS机屏幕、一脸严肃地试图结印的张小玄。
“免了。”我拄着拐杖转身,拉开玻璃门,“老子有祖传罗盘。”
门外,“黑旋风”安静地停在路边。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车门,隔绝了店里那混合着香水、面包和灵异泡面的古怪气味。钥匙插入,拧动。
嗡……!
低沉有力的引擎声响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城西?铁链声?寿衣影子?
我拍了拍方向盘。
“走着,黑旋风。下一单,看看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