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赵广!”我蹲下身,用力抓住他颤抖的肩膀,直视着他绝望的眼睛,“听着!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事的!蔡重九,还有工地底下那个大家伙,我们都会解决!但在这之前,你必须撑住!告诉我们,除了厌胜钱,还有什么办法能暂时稳住它们?或者,蔡重九抽取怨气的具体位置在哪?有没有弱点?”
赵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喘着粗气,嘴唇哆嗦着,似乎在挣扎。最终,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凑近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飞快地说了一个词,然后猛地推开我,指着通道入口,嘶吼道:
“走!快走!它又要来了!它闻到生人气了!走啊!”
通道深处,那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密集!呜咽的风声陡然变得尖锐凄厉!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从门缝里狂涌而出!
“走!”我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百里辉和马灵花,转身就朝着站厅方向狂奔!
身后,是赵广绝望的嘶吼和铁门轰然关上的巨响!以及那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无数怨魂的撞击与哭嚎!
我们三个几乎是连滚爬出维修通道,冲进空旷死寂的站厅,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后背。站厅里惨白的灯光此刻显得如此温暖,却又如此脆弱。
“他……他刚才说啥了?”百里辉喘着粗气问。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平复着狂乱的心跳,脑海里回响着赵广那气若游丝却石破天惊的两个字:
“尸……油……”
蔡重九抽取阴兵怨气的关键媒介……是尸油?他养尸,所以有源源不断的尸油?还是……王小雨的猫鬼,也能提供某种特殊的“油”?
线索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离开压抑的地铁站,回到我那四面漏风的破捷达里,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百里辉和马灵花显然被吓得不轻,蔫蔫地坐在后座。我把张小玄的信息和赵广的话简单说了。
“尸油?!”百里辉脸都绿了,“太恶心了!蔡重九那王八蛋,简直不是人!”
“猫鬼娘娘好像也喜欢用油……灯油……”马灵花小声嘀咕,抱着暖水袋的手更紧了。
“不管他用什么油,”我发动车子,破引擎的噪音在深夜格外刺耳,“都得尽快找到他!张小玄和关妙妙那边没堵到人,他肯定躲起来了,或者在别的地方搞鬼!”
把百里辉和马灵花分别送回家(或者说,马灵花指定的、她家“老仙”最近落脚的一个城中村小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但脑子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紧的。
“尸油……工地……王小雨……”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开着车在空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金余那儿暂时不想回去,怕被他再讹两包烟。张小玄和关妙妙那边也没消息。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又一条信息。是张小玄发来的定位,附带一句话:
「跟随之‘影’气息消失于城西旧货市场附近。疑有据点。我与关道友守外围,待援。」
城西旧货市场?那地方鱼龙混杂,堆满了来历不明的老物件,倒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王小雨的据点?还是蔡重九的临时落脚点?
我精神一振,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城西方向驶去。破捷达在深夜的街道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车子驶过一片老工业区,路灯稀疏,周围是废弃的厂房和高大的烟囱黑影,在浓重的夜雾中如同沉默的巨人。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很低,车灯只能照出前方一小片昏黄的光晕。
突然!
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从路边浓雾中冲了出来,直挺挺地站在了马路中央!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脚急刹!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在离那人影不到半米的地方险险停住!
“找死啊!”我惊魂未定,摇下车窗就骂。
那人影没动。他穿着一件宽大的、脏兮兮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很尖,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微微佝偻着背,像是被冻僵了,又像是一具被吊起来的木偶。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福尔马林和淡淡血腥味的冰冷气息,透过车窗缝隙钻了进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味儿……不太对劲。
“去哪儿?”我压下心头的异样,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
连帽衫下,传来一个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生锈铁片在摩擦的声音:
“城西……‘聚宝斋’……”
城西旧货市场最大的古董铺子,就叫“聚宝斋”!张小玄他们蹲守的地方!
这么巧?深更半夜,浓雾弥漫,一个浑身散发着“停尸房”味儿的怪人,要去张小玄蹲守的古董铺子?
我透过后视镜(只剩右边一个),看着那个一动不动、如同鬼魅般站在车头前的身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口袋里的厌胜钱,似乎也微微震动了一下,那道裂纹硌着大腿。
“上车。”我沉声道,手指悄悄摸向了副驾储物格里几张画废了的符纸。
那人影没说话,动作僵硬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一股更浓烈的阴冷腥气瞬间充满了狭小的车厢。他没系安全带,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头微微低着,宽大的帽檐下,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车子重新启动,碾过浓雾,朝着城西驶去。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发动机的噪音和车顶破洞灌进来的风声。后座那“人”的存在感却无比强烈,像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
我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他帽檐下那一小片青灰色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枯瘦、指节粗大,指甲缝里似乎嵌着黑色的污泥。
“去‘聚宝斋’……买东西?”我试图搭话,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后座没有回应。那人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这么晚了,铺子早关门了吧?”我又问。
依旧死寂。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那个干涩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刮擦:
“买……一枚钱……”
“什么钱?”我心头一跳。
后座的人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宽大的帽檐下,阴影中,两点微弱、浑浊、毫无生气的幽光,如同坟地里的鬼火,直勾勾地“盯”着后视镜——或者说,盯着后视镜里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急切:
“厌胜……钱……带裂痕的……那枚……”
嗡!
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脚下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
他怎么会知道?!赵广给的厌胜钱!带裂痕的那枚!此刻就在我裤子口袋里!他冲出来拦我的车,指名道姓要去张小玄蹲守的地方,就是为了……买这枚钱?!
不!不是买!他那眼神,那语气,分明是……索要!强夺!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浓重的夜雾包裹着破车,前方的路在昏黄的车灯下扭曲变形。后视镜里,那双浑浊的幽光,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粘”在我身上。
车里的空气,凝固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