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村长,我的眼皮一直跳!”陈柏峰感觉有一瞬间心悸,“他们不会死在荷花塘吧?”
“死一两个才好呢,这样我们村的莲子和藕粉就不愁卖了,甚至还可以出口。”戴山翻着白眼,酸溜溜地说:“怎么那个丫头呼一群蚊子悟了,编个故事悟了,再来个什么,这些个秃驴还不升天啊!”
“快看,龙婆扎南大师!”翻译们在连廊里惊叹不已。
一棵高大的柳树下,龙婆扎南大师静静立着,眉眼低垂,似睡似醒,身后竟隐隐浮现出一尊宝相庄严、金光璀璨的佛祖法相,虚实交错,一个又一个金色的万法符文旋转着从佛祖口中吐出,在整个荷花塘上空与日光相遇,散落成细小的金色佛珠,消逝在风中。
肖燕揉了揉眼里的泪水,压住往上翻涌的悲寂情绪,内心感慨,佛法无边真不是说着玩玩的,她只不过和佛祖对视了一眼,怎么就那么想哭呢?
金光太闪了,日光太晒了!
“丫头,来吃点瓜子。”观止大师独自一个人在连廊的一个角落,面前的小几上,半个西瓜已经空了,里面是一小堆黑灰色的瓜子壳。
见肖燕转头看过来,他笑眯眯地招手,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小酒壶和两个小酒盅,“来来来,喝点酒压压惊,看你眼睛都红了。小姑娘家家的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看着眼前毫无形象的高僧,胡子上还沾着西瓜的汁水和瓜子壳,肖燕突然想到了济公。她往前凑来凑,悄悄问道:“大师,您飞升的亲戚中有没有济公大师这一号人物?”
“哈哈哈哈,济公大师是我的师师师师祖,算不算亲戚?”这个小丫头真好玩,编故事编上瘾了。
“对哦!你们一个寺的,肯定算啊!”肖燕一拍大腿,“也不知道关二爷爷认不认识济公大师?”
“肯定认识,说不定还一起喝过酒,吃过烧鸡。”观止咂吧了下嘴唇,突然想念肉的味道。
肖燕举起酒盅闻了闻,忍不住问:“大师,他们都悟了,您究竟悟了什么呀?”
观止大师一口饮尽杯中酒,满足地哈了口气,又嗑一枚瓜子,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说:“悟?嘿嘿嘿,老衲一直在悟的路上啊!只要脑子在转,每一秒悟到的都不一样。昨日老衲醒的时候特别想念庙里的素斋面……下一刻浑身痒得难受,就想躺在酒缸里滚一滚……再下一刻看到如此多的高僧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觉得一定要找机会和这个扒衣服的小贼喝两口……今日见那水户家的小姑娘把西瓜摔了,心疼地要命……这一刻,啃了半个西瓜,觉得瓜子好香,就是这青梅酒年份不够,差点意思,颇为想念桃花酿,可惜戴山那个老小子也没有存货了……”
看着肖燕目瞪口呆的明显不可置信的模样,观止大师神色忽然柔和下来,说:“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无非是‘初心’二字罢了,即心即佛……”他指着自己,“老衲幼时家贫,遁入空门没想那么多大道理,就是因为师傅能给一口热乎的饭吃。后来家园遭难,身边的人都祈求佛祖保佑能有一口热乎的饭吃。如今活到耄耋之年,参了一辈子的禅,世人大多能吃饱喝足,也有更多祈求,老衲还是只要有一口热乎的饭吃。”
他掰着手指头数:“你看,吃饱了,脑子才能转得动,喝足了,心里才不烦躁,有了精气神,才有闲心去琢磨‘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嘛!小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肖燕赞同地点点头,“大师说得对,天塌下来都不能影响吃饭和睡觉。那大师您现在吃饱了吗?喝足了吗?您悟出来何处惹的尘埃了吗?人为什么会惹尘埃呢?您怎么解决心有尘埃的问题?”
面对肖燕一个接一个问题的轰炸,观止大师又磕了几枚瓜子,“尘埃就是执着,人执着什么,什么就是尘埃……譬如老衲,心告诉我它想吃一口热乎的,可是清规戒律严明这是口腹之欲当戒,于是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吃了一口惭愧不已,不吃痛彻心扉,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