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平时的常客，四张方桌都坐满了，沈得福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翘起来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许青虾用筷子敲着小酒杯，笑得贱嗖嗖的，“我昨天做了个梦，那天上的仙女，穿着云雾似的纱衣，从月亮上飘下来，说要给我做老婆。”他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她身上还带着桂花香呢！”
“舅舅你想屁吃呢！”肖燕翻着白眼，这次不是白眼操，“你都秃头了，仙女怎么可能找你！”
“大外甥女啊！”许青虾捂着胸口，“你太伤舅舅的心了。”
小洋人的爷爷蒋老头举起酒杯念着：“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单身还秃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几个人笑得拍桌子。
“虾哥！”赵鲲举起杯，“兄弟祝你梦想成真。”
戴圆圆正在跟一根排骨做斗争，口齿不清地说：“我才不要梦想成真，我以前被蝎子咬过，后来就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大蝎子！有这么大！”她张开双臂比划着，“在沙漠里爬呀爬，尾巴上的针亮晶晶的！我可不想变成蝎子。”
所有人都笑了。
“梦是反的。”朱四摩挲着温热的酒杯，慢悠悠开口：“我养了三十几年的那株姚黄死了，可昨天梦里，它开了整整一年，从立春开到除夕，一朵谢了一朵又开，把我那小院都映得黄灿灿的。早上一起来，它还是死的，梦怎么可能变成真的？”
桌上忽然安静了些。
“朱爷爷！”肖燕有些愧疚地开口，“我会变戏法，明天我去帮你把牡丹变开花。”
“不用，不用，海市那边又帮我弄了株牡丹，我打算再养三十年。”
“对对对，猪头四，重新再来，肯定更胜从前。”
蒋老头和朱四隔桌举杯。
“哎！”高老太轻叹一声，她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石板路，轻声说：“我梦见我家那口子没死，还在河边钓他的鱼。我喊他回家吃饭，他还嫌我吵了他的鱼。”
肖老太把一碟油炸花生米放到她面前，翻着白眼说：“你得了吧！你家那家伙当时要是没死成，你们一家估计也留不下。你还想抱孙子啊！做梦！”
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雨声渐密，众人都点点头，现在这样，蛮好！
高老太笑了：“是啊！梦都是反的。仙女不会下嫁，圆圆变不成蝎子，牡丹开不了一年，死去的人……”她顿了顿，添上热茶，“也不会回来。”
热汽氤氲中，葛紫苏怔怔点头，梦里没有朱四爷爷一家！梦里阿门奶奶的老公不久就有消息了，可是阿门奶奶一家也死了！
这满屋子的人除了圆圆和小燕，都死了！
朱英俊突然嚷起来：“那我要是梦见自己变成穷光蛋，是不是反而就变成有钱人了？”
“我梦见自己变成小鸡，那会不会变成大鹅？”高开举手。
“怎么可能？”陆元荣大着嗓门叫起来，“梦是反的，你应该变成大公鸡，不对老母鸡……也不对……”
“小鸡变成大人……”曹美惠拍了下儿子的头，“我还梦到你爸在家杀鱼呢！……那个死鬼不是变成虫子了……还一堆虫子……然后被抓走了……”
陆元荣摸着脑袋，“妈！你打我头干什么？都打笨了！”
“切！也没看你多聪明。”曹美惠翻着白眼，对着肖燕说：“小燕，是这样翻的吧！”
“嗯嗯！还可以左边翻一下，右边翻一下。”
大家又笑了，笑声冲散了方才的惆怅。
葛紫苏看着这些谈笑风生的黑白的人影，也跟着笑了。
这个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