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却淡淡摇头:
“不,你不是。”
侯亮平一时难以接受:
“怎么就不是了?”
祁同伟坦率地说:
“这些话,出了这扇门,不管谁问,我都不会承认。”
“人有七情六欲,能做到真正无私的,那已经是圣人了。”
“这种人,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们本身就是光。”
“确实是不错了。”
侯亮平站在一旁,听得心神震荡。
他原以为祁同伟只是个善于钻营、不择手段的官场中人,却没想到他竟能讲出这番透彻而现实的话。
祁同伟说得没错,他们都不是道德完人,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就得按这个圈子的规则来。
“抛开情绪,才能专心做事。”祁同伟说得很朴素,侯亮平也听得明白。
正是因为听得懂,才会更觉羞愧。
他自己真能做到毫无私心、一心为公吗?不能。
他来汉东做官,起初只是为了逃避学校的风波;在金沙县那些年,他也曾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祁同伟继续说道:“认清自己的内心,才能找到做事的方向。”
“如果我们达不到东大的理想标准,那就有两个选择。”
“要么做马基雅维利所说的现实政治中的一枚棋子;要么做韩非子笔下的那种忠诚于权力的人。”
“两条路,选一个,不然……这份工作就不适合你。”
侯亮平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
他睁大眼睛看着祁同伟,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也想不到,祁同伟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可再一细想,这些话竟句句在理。
他一时有些恍惚,心中反复问自己:我到底该选哪条路?是甘为人用,还是忠于一人?
至于成为道德楷模,侯亮平根本不敢想——他自己都做不到!
祁同伟其实也做不到,但他不在意,他只想往上走。
祁镇长嘴角微微扬起,心中畅快。
打压对手,尤其是侯亮平这种正气凛然的对手,特别有成就感。
他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语气轻松了些:“调整一下,高老师回来了。”
高育良刚下车,便直奔祁同伟而去,神情急切地问:
“这辆车,能不能在吕州生产?”
祁同伟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苦笑着说:
“老师,您这是为难我啊。
您也知道吕州的情况——我也想让吕州干,可吕州敢干吗?”
“您就不怕进去了?”
高育良愣住了。
保护耕地是铁令,谁也不能碰。
即便汽车工业再有前景,也不能落在吕州。
这是整个汉东的共识。
高育良连连摇头,满脸遗憾:
“可惜啊,如果能在吕州生产这辆车就好了。”
“整个吕州都能活起来。”
祁同伟倒是点头认同:
“汽车工业被誉为工业皇冠上的明珠,上下游带动的产业极广,能提供上百万个岗位。”
“一个成熟的汽车品牌,确实可以支撑一座城市。”
高育良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
“赵立春就没想过把这项目落在汉东?”
祁同伟苦笑:
“怎么可能没想过?”
“老师,您告诉我,咱们汉东哪个城市有完整的汽车产业链?”
高育良一愣,反问:
“京州不行吗?你们的小桥科技不是在那儿建厂了吗?”
祁同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师,踏板车和轿车能比吗?”
“您也太抬举踏板车了。”
“这不是一个层级的东西。”
“轿车生产不仅需要完整的产业链,还需要出海口,我们的车主要面向出口市场。”
高育良反应很快,脱口而出:
“那姑苏呢?!”
祁同伟思索片刻,还是摇头:
“姑苏将来可以,但现在还不行。”
高育良瞪大了眼:
“不行?”
祁同伟语气坚定:
“现在能行的,离我们最近的,只有松江。”
“一旦交易达成,松江的产业向外扩散,承接它的自然是姑苏,而不是别的地方。”
“我们也能从中受益。”
高育良一拍手,笑道:
“说得有道理!”
“我们自己不能生产,借鸡下蛋也不错。”
“就是可惜了这款轿车,不能打上我们的名字。”
祁同伟耸耸肩:
“国家整体产业没上来,谈什么可惜。”
“只有整个工业水平提升了,我们才能真正摘下这颗明珠。”
“但我们一定会摘下的,早晚的事。”
祁镇长笑着说道:
“老师,您也太贪心了。”
“这可是十亿美元的产值,咱们能分到三分之一,已经很可观了。”
高育良扶了扶眼镜,点头道:
“要是能在这片土地上创造出三十亿美元的产值,那该多好!”
祁同伟开怀大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