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来历,只说你知道的。”
老头沉吟一下,压低声音:“这红土,这亮砂……像是‘丹渣土’。”
“丹渣土?”裴远皱眉。
“嗯。”老头点点头,“城外有些野道观、或者自个儿捣鼓炼丹的方士,炼完丹后,那炉鼎里剩下的渣滓,连同烧坏的炉壁泥土一块儿清理出来,胡乱堆在一旁。年深日久,风吹雨打,就混成了这种又红又夹着亮砂的土。那亮砂,八成是没炼化的矿砂或者啥结晶。”
裴远心中一动:“京城附近,何处有此物?”
“那可多了去了。”老头掰着手指头,“西山的玄都观后山,北郊的乱葬岗附近有几个破窑洞,南边清水河边以前也有个废弃的炼丹坊……都是些乌烟瘴气的地方。正经道观处理丹渣都谨慎,怕有毒,只有那些野路子的或者废弃的地方,才堆得到处都是。”
“磷粉呢?”裴远追问,“可是也从这些地方来?”
老头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磷粉?那玩意儿更是常见了。炼丹术里,这东西有时候能搞出鬼火一样的效果,好些江湖术士弄来装神弄鬼。就是从这‘丹渣土’里,或者从一些特定的矿石骨头里也能提炼。您说的那几个地方,保不齐就有人私下捣鼓这个。”
线索逐渐清晰起来!无论是制造冷宫“鬼火”的磷粉,还是这指向死士与小太监藏身处的特殊泥土,其源头都指向了宫外那些废弃的、与炼丹术方士活动相关的场所!
“最近可有什么关于这些地方的异常传闻?比如有生面孔出入,或者大量取用丹渣土、磷粉?”裴远追问。
老头挠了挠头,努力回想:“您这么一说……前阵子好像听人嚼舌头,说北郊那几个破窑洞附近,晚上常有马车声,也不知运啥。但那地方晦气,没人乐意靠近,也就没人在意……裴爷,您打听这个,怕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事了吧?”
裴远没有回答,只是又抛下一块碎银:“管好你的嘴。”说罢,转身消失在昏暗的巷弄中。
当裴远带着这些消息回到值房时,天色已近拂晓。凌云鹤也刚从文渊阁无功而返。
听完裴远的叙述,凌云鹤眼中疲惫尽扫,焕发出锐利的光芒:“丹渣土……磷粉……江湖术士……废弃窑洞!这就对了!那‘傀儡师’定然是利用了这些宫外资源,炼制磷粉制造异象,甚至其麾下死士可能就藏匿于此类偏僻所在!”
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站定:“那井中小太监鞋底大量沾染此土,说明其频繁出入之地,极可能就是一处类似的、遍布此神泥土的巢穴。而这巢穴,恐怕就在宫中某处极为偏僻、甚至早已废弃的殿宇之内!那里或许存有大量从宫外运入、用于施展邪术或他用的此土!”
“而袭击我的死士,只是去那巢穴汇报或执行任务时轻微沾染。”裴远接口道,“如此,所有线索便串联起来了——宫外获取材料,宫内废殿建立巢穴,利用方术制造混乱,勾结宦官投毒,死士护卫灭口……”
一条隐藏在深宫阴影下的毒计链条,愈发清晰地浮现出来。
“接下来,便是找出这宫中遍布‘丹渣土’的巢穴所在!”凌云鹤斩钉截铁,“还有那染料的线索,亦需加紧追查。双线并进,方能揪出这‘傀儡师’的狐狸尾巴!”
晨光微熹,透过窗棂,照亮了桌上那两份诡异的泥土样本。一夜辛劳,终见曙光。然而,两人皆知,距离真相大白,依旧危机重重,前路漫漫。那“傀儡师”的阴影,仍牢牢笼罩着这座帝国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