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担忧与不赞同的裴远,又环视着被践踏的府邸。一股冰冷的决绝渐渐取代了之前的愤怒与无力。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汪直,不再有丝毫犹豫:“汪公所言,甚是。豺狼当道,单打独斗,确实愚不可及。既然目标一致,合作……亦无不可。”
他没有说什么“为国除奸”的冠冕话,直接承认了这是基于现实利益的联合。
汪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带着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好!凌侍郎果然是聪明人!痛快!”
“但是,”凌云鹤话锋一转,语气强硬起来,“合作须有章法。西厂提供线索,须有真凭实据,不可凭空构陷。刑部办案,须依《大明律》,不可滥用私刑。此二者,乃合作之基,若汪公不能应允,今日之议,便当从未提起。”
这是他划下的底线。他可以利用西厂的力量,但不能沦为西厂铲除异己的凶器,更不能违背自己执法的原则。
汪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这是自然。咱家要的是东厂倒台,‘烛龙’显形,又不是要搅得天下大乱。证据,自然会给你证据。至于律法……呵呵,凌侍郎按你的规矩办事即可。”
两人目光交汇,无声地达成了共识。一个危险而各怀目的同盟,在此刻初步结成。
“既如此,”汪直心情似乎极好,“咱家便先送侍郎一份‘合作’的薄礼——关于御用监那位可能经手过‘烛龙’器物的老工匠,咱家西厂的人,似乎已经有点头绪了。或许很快,就能给侍郎一个确切的交代。”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拱手告辞离去。
凌云鹤站在原地,看着汪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久久无言。
“大人……”裴远上前一步,眉头紧锁,“与西厂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汪直此人,野心勃勃,手段酷烈,只怕……”
“我知道。”凌云鹤打断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毒药若能以毒攻毒,暂解燃眉之急,也不得不饮。裴远,我们已无退路。唯有向前,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力量,才能在这漩涡中活下去,才能……揭开真相。”
他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从今日起,这京城的天,要变得更乱了。而我们,就是那搅动风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