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恨意是真,被利用的恼怒也是真。他与周显,已无合作之基。然其人心性已被仇恨侵蚀大半,行事偏激,不可全信。故此番布局,实则一石三鸟。”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其一,若李河依计而行,周显派员监视并欲灭口,则人赃并获,可擒杀周显爪牙,获取直接证供。其二,若李河虚与委蛇,实则仍想亲手杀王永年,我等埋伏在场,可阻其行凶,擒拿李河,亦能逼问周显罪证。其三……”
他微微一顿,声音更低:“若此局本就是周显看破李河动摇,将计就计,欲借此机会将李河与我们一网打尽……那来的,就绝不会只是几个监视灭口的爪牙。正好,可窥其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力量。”
裴远心中一凛,顿时明了此局之险,亦明了凌云鹤思虑之深。这已不仅是查案,更是双方心智与实力的正面碰撞。
“末将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所托!”
“去吧。万事小心,周显经营多年,麾下必有死士能人,绝非易与之辈。”凌云鹤叮嘱道,将一枚小小的铜制令牌递给裴远,“若有突发变故,可凭此令调动附近巡城兵马司的人手,但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是!”
裴远接过令牌,郑重收好,转身大步离去,甲叶微响,旋即消失在走廊尽头。
凌云鹤独自留在值房内,重新合上窗户。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布满案卷的墙壁上。
他走到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张临摹的河道图和碑文抄录上。黄河浊浪,滔天罪孽,无数冤魂的哭嚎仿佛穿透纸背,呼啸而来。而这一切,即将在京城这昏暗的码头一角,迎来一个阶段性的了结。
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条上缓缓写下四个字:
“依计行事。”
这是给李河的最后确认,也将是抛出的最终鱼饵。
窗外,天色渐明,灰白色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预示着今日必非晴日。一场围绕阴谋与正义、复仇与律法的围猎,已在无声无息中,张开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