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凌云鹤追问,心中已有所预感。
李河吐出三个字,如同掷出三块寒冰:“周——侍——郎——府。”
空气瞬间凝固。尽管凌云鹤已推断出周显是主谋,但听到李河亲眼所见的证词,仍是心中一沉。裴远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看清楚了?确是周显府邸?那人进去了?”凌云鹤需最后确认。
“千真万确!”李河斩钉截铁,“那侧门隐蔽,但我亲眼见他叩门,三长两短,门便开了。我伏在对街屋顶,看得分明。半个时辰后,他才出来,身上的包袱已经不见了。”
一切,都已明了。
“恩人”就是周显。他提供信息和药物,利用李河这些满怀仇恨的幸存者作为清道夫,替他灭口当年参与贪腐、可能露出马脚的知情人。同时,制造“水鬼索命”的恐怖传闻,混淆视听,将官府的调查引入歧途。而如今,到了最后一步,他要除掉最后的隐患王永年,然后,很可能就是将这些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甚至成为隐患的“水鬼”们,彻底抹去。
李河看着凌云鹤,眼神复杂:“凌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我也知道,你或许有你的律法公道。但现在,周显不仅要我们死,还要我们在死前替他杀完最后一个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凌云鹤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沉稳而有力:“律法会审判他。但本官需要你的帮助,将他绳之以法,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祭奠所有冤魂。”
“如何帮?”
“将计就计。”凌云鹤目光锐利起来,“你假意遵从指令,准备对王永年动手。周显定然会派人暗中监视,甚至会在你们得手后,亲自派人‘善后’,届时,便是人赃并获之时。”
李河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讲。”
“王永年若亦是该杀之人,事成之后,我要他死!”李河的恨意并未完全消退。
凌云鹤断然拒绝:“不可。他的罪,自有国法论处。本官能承诺的,是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所有涉案者,无一漏网。你若信我,便依计行事;若不信,此刻便可离去,但本官警告你,若你执意私刑,便是自绝于律法,本官亦绝不会手软。”
李河死死盯着凌云鹤,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分量。码头上,只剩下河水流动的呜咽声。
良久,李河猛地一抱拳,声音干涩:“好!凌大人,我信你这一次!时间、地点,我会设法通知你。但愿你的律法,真能给我们一个公道!”
说完,他不等凌云鹤回应,身形向后一翻,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没入漆黑的漕河之中,消失不见。
裴远快步上前:“大人,可信吗?会不会是陷阱?”
凌云鹤望着漆黑的水面,目光深邃:“仇恨不假,被利用的愤怒更真。他此刻的选择,是绝望中唯一可能抓住的、通向真正公道的绳索。我们会布下天罗地网,无论是抓周显,还是防李河反复。”
他转过身,夜风吹动他的青衫:“立刻回去布置。决战,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