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在身后疯狂坍塌、湮灭。最后冲入光晕出口的刹那,巨大的撕扯力几乎将苏璃霜布下的冰魄护罩彻底粉碎。她闷哼一声,唇角溢出更多冰蓝色的血丝,护罩光芒黯淡到极致,却终究顽强地撑过了最危险的那段裂隙区域。
天旋地转,光影扭曲。
下一刻,沉重的撞击感传来,混合着草木折断与泥土翻卷的气息。
他们重重摔落在实地上。
冰冷、潮湿、带着淡淡腐殖味的空气涌入鼻腔,虽算不上清新,却与归墟那令人绝望的死寂截然不同。久违的、属于“生界”的气息,哪怕稀薄,也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任天齐率先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他强忍着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陌生的山林,夜色深沉,星辉黯淡。树木高大却形态扭曲,枝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地表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苔藓和腐败落叶。空气中弥漫的灵气异常稀薄且惰性沉重,吸入一口都需耗费不少力气才能炼化。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沉默而怪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荒凉与破败。
这里绝非繁荣的修真界域,更像是一处早已被遗忘、灵脉枯竭的残破世界。
“咳咳……”身旁传来苏璃霜压抑的咳嗽声。她半跪在地,一手仍紧紧护着阮清歌和玉瓶,另一手撑地,肩头微微颤抖,气息紊乱虚弱到了极点。逼出那滴冰魄心源血,又强行支撑星路穿梭,她的损耗远比看起来更加严重,冰魄本源已然动摇。
那只噬渊蜃则化作一团模糊的暗影,紧贴在地面,胶质身体微微起伏,似乎在贪婪却谨慎地吸收着此地稀薄的、与归墟死气截然不同的负面能量,缓慢恢复。
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心神稍一松懈,排山倒海的痛苦与疲惫便彻底吞噬了任天齐。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向后倒去。
昏迷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苏璃霜焦急地向他伸出手,冰蓝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她的嘴唇开合,似乎在呼喊什么,声音却遥远得如同隔着一整个世界。
……
黑暗。温暖而沉重的黑暗。
仿佛沉入了不见底的温泉,周身被一种温和却霸道的力量包裹、渗透。撕裂的经脉、破损的脏腑、枯竭的丹田、以及那躁动不安的逆轨碎片,都在这股力量的浸润下,被强行抚平、修复、安抚。
是混沌星焰与初火之种的本源在自行运转疗伤。它们虽也受损严重,但其“包容”与“燃生”的本质,此刻成了最好的良药。那盏紧贴胸口的归墟之灯,也散发出微弱的温热,灯焰中的冰蓝星点与灰白细线缓缓旋转,似乎也在汲取着此地稀薄的能量,默默辅助。
不知过了多久,任天齐的意识才从深沉的黑暗中被一丝尖锐的刺痛唤醒。
那刺痛源自识海。逆轨碎片依旧不安分,虽被初步炼化了一丝,但其悖逆混乱的本质,仍在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魂,带来阵阵眩晕与烦恶感。青铜残片的烙印旋律和那三个原始星辰符文环绕着它,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他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篝火光芒。苏璃霜在不远处生起了一小堆火,用的是此地特有的、一种油脂丰富的黑色枯枝,燃烧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宁神静气的淡淡香气。
她正闭目盘坐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显然伤势得到了初步控制。阮清歌躺在她身旁,盖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裘袍,呼吸平稳,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减轻不少,似乎那还魂幽兰和星辉的滋养正在起效。盛放沈万河残魂的玉瓶被小心地放置在火堆旁,受着篝火暖意的烘烤。
那只噬渊蜃则缩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角落里,像一团不起眼的淤泥,无声无息。
察觉到任天齐苏醒,苏璃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眼,清冷的眸光投来,带着询问。
“无碍。”任天齐声音沙哑得厉害,挣扎着坐起身。体内依旧剧痛,但至少有了行动之力。他看向苏璃霜,郑重道:“多谢。”
若非她最后关头赶回,以心源血稳定星锚,他们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苏璃霜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