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寂静,唯有水声淙淙,衬得那一点几不可闻的气音愈发清晰。
苏璃霜的眸子缓缓聚焦,眼底的朦胧水汽逐渐褪去,显露出冰源洗涤后的剔透与一丝初醒的茫然。她看着任天齐,目光在他疲惫的脸庞、破碎的衣衫、以及臂膀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冻伤痕迹上缓缓扫过,最终又回到他的眼睛。
那眼神里有关切,有探究,有劫后余生的恍惚,却唯独少了些……应有的熟稔。仿佛在辨认一个似曾相识却又隔了层雾的影子。
任天齐心头那一点微小的希冀悄然沉下。他维持着姿势,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声音放得更缓:“你醒了?感觉如何?”
苏璃霜没有立刻回答。她尝试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身下冰凉柔软的苔藓,带起细微的窸窣声。她似乎在对这具身体重新建立掌控,感受着体内那奔涌不息、远比以往更加精纯磅礴的冰魄力量,以及眉心处那枚奇异雪花印记传来的、与周围天地隐隐共鸣的冰凉触感。
“……力量……”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低哑,却带着一种陌生的、冰雪碰撞般的清泠质感,“很充盈……但……有些陌生。”她微微蹙眉,抬手似乎想触碰眉心,却又放下,目光再次落回任天齐脸上,带着清晰的困惑,“你……是谁?我……为何在此?”
尽管已有预感,亲耳听到这询问,依旧让任天齐心口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又冷又涩。蚀冰锁魂阵的折磨、归墟印记的侵蚀、最后源海本源的狂暴冲刷……终究还是伤及了她的神魂,损了她部分记忆。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平稳:“我叫任天齐。我们从玄冰宫逃出来的。你被寒媱和归墟势力所害,受了很重的伤。”
“寒媱……姑姑?”苏璃霜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似是刺痛,又似是模糊的恐惧碎片划过,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太阳穴,“她……做了什么?我……记不太清……很多事……很模糊……”
“记不清便先不必强行去想。”任天齐道,“此地暂时安全,你需先稳固境界,适应新的力量。”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眉心的印记,是冰魄本源重铸后的显化,于你无害。”
苏璃霜依言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四周精纯的冰寒能量自发向她汇聚,在她周身形成淡淡的冰蓝色光晕,气息逐渐趋于平稳。她似乎本能地知道该如何运转这份力量。
任天齐静静守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她忘了他是谁,忘了他们之间经历的许多,但那信任的本能似乎还在,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地在他面前入定调息。
他的目光落在她眉心那枚雪花印记上,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归墟之灯。灯盏温热,灯焰中的冰蓝星点静静燃烧。是这盏灯,还有她最后渡过来的那一缕本源灵光,在源海深处救了她,也间接导致了这记忆的缺失。福兮祸兮,难以言说。
片刻后,苏璃霜再次睁开眼,眸中的迷茫散去不少,多了几分清冷与镇定,只是看向任天齐时,依旧带着审视与疏离。
“你方才说,我们是从玄冰宫逃出?”她问,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却不再有往昔那份不易察觉的柔和。
“是。”任天齐简要将寒媱勾结归墟、宫变、她被困霜晶长廊、以及他闯入相救的过程说了出来,只是略去了兽皮笔记和归墟之灯的具体神异,只说是凭借一件故人遗物和特殊火焰才侥幸成功。
苏璃霜静静听着,面色冰寒,尤其在听到寒媱以她为祭品欲行召唤之时,周身气息骤然冷冽,脚下的苔藓瞬间覆上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