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医疗室静谧的阳光中悄然流淌,仿佛温柔的溪水,抚平着伤痛与疲惫。窗外的光影缓缓移动,从清晨的锐利逐渐过渡到午后的柔和。
影璃的意识,是从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逐渐浮起的。最先恢复的,是感官的刺痛。背后传来深入骨髓的钝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闷涩的痛感。全身的肌肉像是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酸软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显得异常艰难。
(好痛……)
(这里是……?)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微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被阳光渲染成暖色调的天花板。鼻腔里萦绕着草药清苦和阳光晒过被褥的干净气息,与她记忆中最后那个弥漫着血腥、焦糊和黑暗魔力的冰冷洞窟截然不同。
(不是……那个洞窟……)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瞬。她尝试集中精神,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试图观察周围的环境。然而,当她的视线掠过床边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她的病床边缘,趴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有些凌乱,侧脸枕在交叠的手臂上,正沉沉地睡着。阳光恰好勾勒出他脸颊的轮廓,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嘴唇有些干裂。即使是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未散的忧虑与疲惫。
是林不凡。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影璃清冷的美眸彻底睁开,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洞窟中那绝望而惨烈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脑海——
他挡在她和魅影身前,那摇摇欲坠却无比坚定的背影;
他面对强敌时,那声嘶力竭、混杂着愤怒与悲怆的咆哮;
他一次次被击倒,却又一次次挣扎着爬起,用血肉之躯筑起可笑的壁垒;
最后,他跪倒在地,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滚烫的泪水滴落时灼人的温度,以及那低沉而颤抖的、带着无尽自责与坚定誓言的话语……
(“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我需要你……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言语,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她那层包裹了二十多年的、用孤独和冷漠筑成的冰壳上。
“咔嚓……”
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阴影包裹自己,习惯了远离一切温暖与喧嚣,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也不会……产生不必要的牵挂。
可是,这个吵闹的、沙雕的、总是用各种奇怪方式试图靠近她的男人,却用最笨拙、最惨烈、也最真诚的方式,硬生生地在那片冰原上,凿开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