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领主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其中的暴怒已然被浓重的疑惑取代,“你的灵魂气息…并非孕育于此界混乱之温床。你竟懂得…不,这不是简单的法则模仿或能量运用,这是…源自另一个截然不同世界根基的‘本质之力’?竟能在此地,短暂构建‘秩序’之域?”
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残留的水雾移向林夜全身,尤其是在林夜因为刚才的能量调动,掌心那枚若隐若现、线条复杂而古老、散发着微不可察但本质极高的淡金色纹路(星辉刻印)不由自主地微微亮起时,领主那巍峨如山岳的巨大身躯,竟是猛地一震!周身的黑色火焰都为之剧烈摇曳了一下。
“守护族的‘星辉刻印’?!这…这绝无可能!守护一族…早已在时光长河中…” 领主的语气充满了巨大的震惊与深深的困惑,它身上那原本如同实质的滔天敌意,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了大半。它陷入了沉默,那对燃烧的眸子望向虚无,仿佛穿透了层层位面壁垒,在追溯一段被尘封了无数岁月的古老记忆。
许久,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沧桑与沉重,缓缓道出了一段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秘辛:
“人类,或者…无论你究竟是什么。你方才所欲夺取的‘灼炎之心’,它并非你所认知的、寻常天地孕育的灵物瑰宝。” 领主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林夜身上,又似乎透过了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它是远古‘星界守护族’,以举族智慧与牺牲精神锻造而成的‘灵绪容器’,用以承载、净化乃至转化族人在漫长守护使命中,所积累的极端情绪与记忆碎片——尤其是那些在战斗中产生的、无法轻易排解的愤怒、悲伤、决绝与守护执念。”
它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重量:“距今约一千三百个星界轮回纪元之前,一场源自无尽深渊最深处的恶意洪流——由数位深渊主君统御的恶魔大军,撕裂了位面障壁,企图将污染与混乱播撒至所有秩序世界。守护一族…站在了抵抗的最前沿。那是一场…撼动星界根基的惨烈战争。”
领主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的景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为了封印恶魔主力,断绝其侵蚀之源,守护一族…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他们举族献祭,将族人绝大部分的力量、以及那些与恶魔战斗相关的、最为炽烈的情感与记忆剥离出来,封存于一批特制的‘灼炎之心’内。这些容器,被分散放置在各个能量节点或险要之地,以其内部蕴含的、高度凝聚的‘守护’执念与纯粹的秩序之力,作为封印恶魔的永恒基石与持续的能量源泉,同时…也避免这些极端情绪影响族裔的纯粹心智。”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向峡谷深处,那燃烧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而我,便是受一位守护族强者——星辉尊者‘曦’的临终托付,以自身法则核心立下誓言,成为此地这颗‘灼炎之心’的永恒看守者。我的使命,是确保圣果不被邪恶、混沌或别有用心之徒夺取,直至…使命自然终结,或者,真正的、被认可的继承者出现。”
它的目光再次如同烙铁般聚焦于林夜掌心的淡金色纹路,那纹路此刻似乎与它的言语产生了微弱的共鸣,散发出愈发清晰的辉光:“你掌心的这枚‘星辉刻印’,是守护族核心成员,尤其是直系后裔或得到本源认可的传承者,才会凝聚的身份与力量象征。它的波动频率,与每一颗‘灼炎之心’的核心印记同源共鸣…你…与早已消散在时光中的守护族,究竟有何关联?”
面对领主那探究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林夜只是淡然一笑,如同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他以最简洁清晰的语言,将阿影(他根据种种迹象推测其极有可能是守护族流落在外的后裔)因未知原因失去所有记忆、状态不稳,自己推测“灼炎之心”可能蕴含的族人记忆情感是唤醒她的关键,故而前来取果的前因后果,随意道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今晚的菜单。
深渊领主静静地聆听着,那对燃烧的眸子里,幽暗的火焰明灭不定。许久,它发出一声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山岳的叹息,这叹息声中,似乎卸下了持续千年的孤独重负。
它那巨大的、流淌着岩浆的手掌,缓缓抬起,并非攻击,而是探入了自己胸前那团最为深邃、不断燃烧的纯黑火焰之中。一阵奇异的法则波动后,领主的手掌从中取出了一枚物体。
那是一枚约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木、触手温润、通体流淌着如水般柔和却坚韧的淡金色光华的令牌。令牌的造型古朴而神秘,边缘有着仿佛自然形成的流线型弧度,正面精心铭刻着的,正是与“灼炎之心”表面纹路同源,但更加繁复、精细,充满了玄奥韵律的徽记——那是星界守护族独一无二的族徽,象征着星辰、守望与传承!令牌的背面,则是一些如同星辰轨迹般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古老的守护意志。
“拿去吧,异乡的旅人。” 领主将令牌缓缓递向林夜,它的声音低沉而肃穆,“这枚‘星辉传承令’,正是当年那位托付于我使命的守护者——‘曦’尊者,在身躯即将化为星光消散前,亲手交给我的。他当时留下预言,言明在未来不可测的某一刻,会有一位掌心闪耀着真正‘星辉刻印’的存在,穿越重重阻碍,来到此地。届时,我便需将此令交予他,并转告:‘真正的钥匙在此,愿星辉指引迷途者归乡之路’。”
它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位面壁垒,望向了那无尽虚空的某处:“你口中那个失去记忆的女孩…或许,正是命运之线牵引之下,应运而生的继承者。这枚令牌之中,封存的不仅仅是一些守护族的古老传承信息与力量引子,更重要的…它或许本身就是一把能解开她灵魂深处枷锁、唤醒沉睡真我的关键‘钥匙’。”
林夜神色依旧平淡,伸出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片羽毛般,随意地夹过了这枚“星辉传承令”。指尖与其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纯净、仿佛源自宇宙初开时的古老意志,如同涓涓细流般传入他的感知,与他掌心的刻印产生着微弱而和谐的共鸣。他随意地把玩了一下,便将其收入怀中,仿佛这只是件还算有趣的纪念品。
几乎就在同时,他留在星筵阁阿影静室周围的、以特殊手法布置的隐秘警戒印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如同冰针刺入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沈墨的恶意,正如同隐于暗处的毒蛇,开始小心翼翼地、却目标明确地朝着阿影所在的静室方向进行着试探性的接触与感知。
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蝼蚁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触碰它不该触碰的东西了。
他对着眼前这尊守护了秘密千年的深渊领主,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慵懒:“东西我收了,话也带到了。那么,告辞。”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施法动作,怀中的星界罗盘便自发嗡鸣,一道炽烈而稳定的银白色光柱骤然降临,将他周身笼罩。空间法则如同温顺的仆从,在他面前自动分开道路。
他的身影在深渊领主那默然的注视下,迅速模糊、虚化,并非仓惶逃窜,而是如同闲庭信步般,悠然踏入了扭曲的虚空通道。位面风暴在光柱外围徒劳地呼啸、拉扯,却无法影响其分毫。
林夜的心神没有丝毫急迫,只有一丝被打扰清净的不耐。沈墨?守序者?不过是他归途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只需他轻轻一拂袖,便会烟消云散。他返回,并非因为畏惧什么,仅仅是因为,游戏该结束了。是时候回去,清理一下那些不知死活、在门口聒噪的蚊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