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金窟的核心区域,空气里的金属甜腻味已经浓到让人窒息。脚下的金砖不再是起伏的波浪状,而是化为流动的“金液”,每一步踩下去,都会激起一圈金色的涟漪,涟漪散去后,金砖的缝隙中会探出更多残魂的肢体——有的是孩童的小手,有的是老人的拐杖,有的是女人的发丝,它们在金液中挣扎,发出模糊的“我要…给我…”的低语,声音细碎却密集,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咬意识的边缘。
远处的“欲望之塔”终于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它比之前看到的任何建筑都更庞大,塔身由纯金浇筑,却不是光滑的,而是布满了“凸起”——那些凸起是凝固的欲望残魂,他们的身体嵌在黄金里,只露出头部和手臂,表情停留在极致的贪婪中:有人张大嘴巴,像是在嘶吼着索要更多;有人双手向前伸展,指尖距离塔身顶端的“钥匙”只有几厘米,却永远无法触及;还有人互相撕扯,指甲嵌进对方的肉里,即使化为残魂,也没放弃争夺。
塔尖悬浮的那枚“钥匙”,比之前的混沌卷轴更具诱惑力。它不是黑色或幽紫色,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宝石拼接而成,每一颗宝石都在反射不同的画面:有的是财富堆积如山的场景,有的是权力巅峰的加冕仪式,有的是亲人复活的拥抱…而当塞拉的目光扫过其中一颗蓝宝石时,宝石反射的画面突然变了——那是印斯茅斯的码头,阳光明媚,海水清澈,没有深潜者的阴影,没有异化的渔民,只有熟悉的渔船停靠在岸边,人们笑着搬运渔获,一个穿着旧外套的男人正站在码头边,向他挥手。
那是他的父亲。
塞拉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下意识地停住。眉心的烙印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不是之前的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冰块融化般的“松动感”,仿佛那道困扰他多年的印记,随时会消失。
“塞拉?怎么了?”霍克注意到他的异常,机械臂的红光扫过塞拉的脸,“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被欲望能量影响了?”
塞拉摇了摇头,目光却无法从那枚钥匙上移开。他能“感知”到钥匙散发的能量——那是一种与他的意识高度契合的波动,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诱饵”。银匙的圣光在掌心变得异常微弱,表面的古老符号闪烁得越来越慢,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妥协。
“那枚钥匙…有问题。”摩根教授的声音带着凝重,他手中的《塞拉伊诺断章》再次自动翻开,纸页上的文字开始扭曲,变成一行行警告:“专属之饵,针对心核,放弃则陷,坚守则生。”
“专属之饵?”艾米丽皱紧眉头,记录板上的能量图谱突然出现剧烈波动,“它在锁定塞拉的意识!其他的欲望具象物都在减弱,只有这枚钥匙的能量在增强!”
塞拉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
金液停止了流动,残魂的低语消失了,霍克、摩根、艾米丽和其他锚点者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失在眼前。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黄金地面上,面前只有那座欲望之塔,塔尖的宝石钥匙散发着越来越亮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塔身上的残魂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终于,只剩我们了。”
一道冰冷的、带着笑意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里响起。不是之前的低语,而是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是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
塞拉猛地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只有塔尖的钥匙在闪烁,宝石反射的画面开始集中——全部变成了他最渴望的场景:印斯茅斯的码头,父亲笑着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风车;深潜者消失的海面,渔民们恢复了人类的模样,正在修补渔船;他自己的眉心,那道螺旋三星点烙印正在缓慢消失,皮肤重新变得光滑,之前的灼痛、麻木、异物感,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看到了吗?”奈亚的声音带着诱惑,“只要拿到那枚钥匙,这一切都会变成现实。烙印会消失,印斯茅斯会复原,你的父亲会回来,你再也不用承受痛苦,再也不用对抗那些你根本无法战胜的外神。”
塞拉的呼吸开始急促。他下意识地摸向眉心,那里的“松动感”越来越强烈,仿佛只要他伸出手,抓住那枚钥匙,烙印就会彻底消失。宝石反射的画面越来越真实,他甚至能闻到印斯茅斯海边的咸腥味,能听到父亲的笑声,能感觉到阳光落在脸上的温暖——这些都是他从印斯茅斯逃离后,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场景。
“放弃吧,塞拉。”奈亚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你对抗的不是混沌,是你自己的痛苦。你坚守的不是信念,是你自己的执念。只要放弃对抗,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平静,家人,家园。这有什么不好?”
塞拉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向前迈出一步,距离欲望之塔又近了一些。塔尖的钥匙似乎感应到了他的靠近,宝石的光芒变得更亮,反射的画面里,父亲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轻声说:“回来吧,塞拉,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个词像一道电流,击中了塞拉的意识。他想起了在印斯茅斯的童年,想起了父亲教他钓鱼的场景,想起了码头边那些熟悉的渔民笑脸…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上,让他的眼睛瞬间湿润。他的手慢慢抬起,指尖朝着那枚钥匙伸去,距离宝石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宝石内部流动的光芒,能感觉到那股“治愈”的能量,仿佛只要触碰,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
银匙的圣光在掌心变得几乎看不见,表面的古老符号停止了闪烁,像是也在“默认”他的选择。
就在这时,眉心的烙印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如同针刺般的灼痛。
不是强烈的警告,而是一种细微的、带着“提醒”的痛感。像是有人在他的意识里轻轻敲了一下,让他从沉迷中清醒了一瞬。
这一瞬,宝石反射的画面突然变了。
印斯茅斯的码头依旧阳光明媚,渔民们依旧笑着,可当塞拉仔细看去时,却发现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神采——像是被操控的傀儡,笑容僵硬,动作机械。他的父亲站在他面前,伸出的手背上,隐约能看到一道熟悉的纹路——那是深潜者异化时才会出现的鳞片纹路,只是被阳光掩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不对…这不是真的。”塞拉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停在半空。
奈亚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别怀疑,这就是你想要的。只要拿到钥匙,这一切都会属于你。”
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是他的同伴们。
霍克站在欲望之塔的底部,机械臂失控地挥舞着,攻击着空气,脸上带着疯狂的表情,嘴里嘶吼着“给我…更多…”;摩根教授的《塞拉伊诺断章》掉在地上,被金液吞噬,他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艾米丽的记录板摔碎在地上,她正伸手去抓那些漂浮的欲望具象物,眼神空洞,嘴里念叨着“真相…我要真相…”;马克、索菲亚、本、莉娜…所有的锚点者,都陷入了欲望的控制,有的互相撕扯,有的疯狂抢夺,有的瘫坐在地上,如同行尸走肉。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暗紫色的长袍,脸上覆盖着苍白的面具,正是奈亚的代理人。他看着陷入混乱的同伴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却看向塞拉的方向,像是在说:“你看,这就是你放弃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