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波士顿的清醒噩梦(2 / 2)

塞拉沉默。他当然知道那些名字和词句意味着什么。那是凡人不可触及的禁忌知识,仅仅是知晓,便是对理智的持续侵蚀。

“后来呢?”塞拉追问,“你们离开后…在地下室,还有…镇上?”他想起霍克和他的手下为了掩护他们,留在那血腥混乱的地下室,直面那些疯狂的深潜者教徒。

霍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磨灭的愤怒。“我们付出了代价。”他拍了拍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臂,“那帮杂种…不像人。子弹打在他们身上,效果有限。我们用了手雷,炸塌了部分地下室,才勉强冲出来。我带了五个人进去…只出来三个,还都带了伤。”他的声音压抑着痛苦,“撤出镇子的过程…简直是地狱。整个镇子都疯了!那些没完全变异的居民,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攻击一切活物!他们的身体…正在加速异变!我们只能边打边撤,靠着舰炮的火力覆盖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回到军舰上。当我们离开时…整个印斯茅斯,已经是一片火海和怪物的嚎叫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是那片笼罩一切的灰雾。”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塞拉粗重的呼吸声和点滴液滴落的轻响。印斯茅斯,那个被诅咒的小镇,连同它扭曲的秘密和恐怖的住民,似乎真的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了。但塞拉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被物理毁灭的。它们只是暂时蛰伏,或者…以另一种形式转移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肩膀宽阔、面容刚毅、穿着海军少将军服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几位气质迥异的人物,与军医院的环境格格不入。

为首的一位老者,约莫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表象。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手持一根乌木手杖,手杖顶端镶嵌着一枚奇特的、闪烁着幽光的黑曜石。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混合着古老书卷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下来的睿智与威严。塞拉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到,这位老者绝非等闲学者。

老者身后,是一位同样年纪不小、但气质更为温和内敛的绅士,穿着朴素的棕色西装,鼻梁上也架着眼镜,眼神中充满了学者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再后面是一位身形瘦削、表情严肃、眼神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的中年人,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呢子大衣,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黑色皮质手提箱。最后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利落的卡其色工装裤和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实验室白大褂,一头深色短发,眼神明亮而充满探究欲,手里拿着一个硬壳笔记本和钢笔。

那位海军少将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威严:“华特力侦探,这位是霍克中尉。我是海军部的理查德·索恩少将。”他侧身,向那位为首的老者做了个手势,“这位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乔治·甘莫·安吉尔博士,着名的考古学、神秘学和古代语言学权威。他身边的几位是他的同事:弗朗西斯·摩根教授,心理学与民俗学专家;亨利·阿米蒂奇·狄雷特教授,图书馆学及禁断知识研究专家;以及他的研究助理,艾米丽·韦斯特博士。”

索恩少将的目光扫过病床上的塞拉和旁边的霍克:“安吉尔博士和他的团队,是应海军部和联邦调查局最高级别的联合请求,前来协助调查发生在印斯茅斯的…异常事件。他们需要了解第一手的情况。鉴于你们的特殊经历,尤其是华特力侦探,是唯一全程目睹了…最终事件的幸存者,你们的证词至关重要。”

安吉尔博士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塞拉身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华特力先生,索恩少将已经向我们通报了基本情况。我们为打扰你休息深感抱歉,但时间紧迫,印斯茅斯事件的影响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能否占用你一些时间?”

塞拉看了一眼霍克,霍克微微点头。塞拉深吸一口气,忍着依旧残留的头痛和身体的虚弱感:“请便,安吉尔博士。我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他顿了一下,目光恳切地看向安吉尔,“但是,在开始之前,能否请您先看看我的同伴,艾略特·威尔考克斯警官?他还在昏迷…我很担心他。”

安吉尔博士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点点头:“当然,华特力先生。关心同伴是高尚的品质。请稍等片刻。”他转向索恩少将和霍克,“少将,中尉,能否请你们暂时回避?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对威尔考克斯警官进行初步评估。”

索恩少将显然对安吉尔博士的权威非常尊重,没有多言,示意霍克一同离开病房。霍克担忧地看了塞拉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塞拉和四位密大成员。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和…神秘。

安吉尔博士走到塞拉床边,他并没有立刻去隔壁病房检查艾略特,而是先仔细地观察着塞拉的面容,尤其是他的眉心。他的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让塞拉感到眉心的烙印又灼热起来,甚至微微跳动。

“强大的精神污染印记…”安吉尔博士低声自语,更像是在对身边的摩根教授说话,“直接接触了‘源质’…能保持相对清醒的理智,意志力非同一般。”他转向塞拉,“华特力先生,你是否持续感到眉心剧痛、眩晕,并伴随有幻听或噩梦?特别是关于…海洋深处巨大的阴影?”

塞拉心中剧震!这位老教授竟然一语道破!“是的,博士。自从三年前在普罗维登斯港与深潜者教团第一次冲突后,我就开始做关于海洋和巨大阴影的梦。最近…尤其是从收到印斯茅斯的邀请函开始,梦境越来越清晰,头痛也越来越剧烈。在印斯茅斯旅馆里,我甚至产生了严重的幻觉…看到地板上蠕动的黑色粘液攻击我,然后剧烈呕吐。在仪式现场和之后逃命的船上,这种头痛几乎让我崩溃。”

摩根教授走上前,他的眼神温和但极具穿透力:“华特力先生,根据霍克中尉的报告和你现在的描述,这不仅仅是生理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侵蚀,源于接触了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你的梦境…很可能是某种形式的‘灵视’,或者说,是那些存在试图与你建立精神连接的尝试。巨大的阴影…很可能是达贡意志在你潜意识中的投影。而你在旅馆的幻觉和呕吐,是身体本能地排斥这种侵蚀,试图‘净化’的表现。至于仪式现场的头痛加剧…那是你直接暴露在旧日支配者本体威压下的必然反应。你的大脑…在‘过载’。”

狄雷特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分析古籍:“而威尔考克斯警官的情况可能更复杂。他本身具有深潜者血脉,通过物理切割经历了剧烈的变异和逆转,最后又近距离承受了两位旧日支配者交锋的冲击波…他的灵魂和精神,可能受到了多重、剧烈的震荡和撕裂。普通的医学手段无法触及这种层面的创伤。”

安吉尔博士点点头:“现在,我们先去看看威尔考克斯警官。华特力先生,如果你能走动,最好也一起过来。你的在场,或许能提供一些微妙的连接。”

在艾米丽·韦斯特博士的搀扶下,塞拉忍着虚弱和眩晕,艰难地下床,跟着三位教授走进了隔壁的特护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