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星舰,一者如伤痕累累的远古石棺,承载着岁月的沉重与沉默;一者如锐利出鞘的暗影利刃,凝聚着现世的坚韧与锋芒。它们一前一后,航行于大麦哲伦星云边缘那片被遗忘的破碎星域。前方的守墓人星舰仿佛一位熟悉墓园每一条小径的引路人,它的航迹并非直线,而是以一种蕴含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奇异的曲折方式前进,巧妙地规避开那些肉眼不可见、却足以撕裂舰体的空间褶皱与能量暗礁。
这里的星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弥漫着极光般变幻不定的、稀薄的星云物质,色彩瑰丽却诡异,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混合了铁锈与血液。远处巨大的气体行星轮廓破碎,星环断裂,仿佛被巨兽啃噬过。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却是一种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跳不由自主放缓的死寂。唯有两艘星舰引擎低沉的能量波动,是这片墓地里唯一的、微弱的生命脉动。
龙辰伫立于观测窗前,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冰冷的强化玻璃,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窗外每一寸诡异的星空。他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不仅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敌人,更在细致体会着这片空域那令人不安的“质感”。自从进入这片区域,他体内那融合了地核碎片的“钥石”就持续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既非警示,也非欢欣,更像是一种……沉痛的共鸣。
林薇薇站在他身侧,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指尖微微用力按压着手背,试图平复那因环境压抑而带来的莫名心悸。她胸前的星核泪滴散发着温和稳定的湛蓝色光晕,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小灯,驱散着周遭无形的精神压迫,但她也敏锐地感觉到,泪滴的能量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仿佛在无声地抵抗着什么。
“辰哥,”她轻声开口,声音在过于安静的舰桥内显得格外清晰,“这片星域……好像……‘死’得太彻底了。连星辰的光芒照到这里,都感觉……冷冰冰的。”
龙辰微微颔首,他的感觉更为深刻。这里不仅仅是物质的废墟,更像是一片……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与“未来”的概念性荒漠。守墓人选择此处作为临时据点,绝非偶然。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的守墓人星舰速度渐渐放缓。它前方出现了一片尤其密集的小行星带,那些 asteroids 并非自然形成,其断裂面光滑如镜,甚至反射着远处星云诡异的光彩,更像是某种巨大造物被毁灭后留下的残骸。
守墓人星舰舰首射出一道奇特的波动光束,照射在那片小行星带上。顿时,那些 asteroids 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缓缓移动,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条仅容一舰通过的、幽深曲折的通道。通道内壁光滑,闪烁着人工雕琢的符文微光。
“跟紧。”龙辰下令。
“守望者之影”号紧随其后,驶入通道。一进入其中,外界那瑰丽却死寂的星云景象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厚重岩层和古老能量屏障包裹的窒息般的安全感与隔离感。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洞穴,显然是由一颗小型行星改造而成,内部空间广阔,停泊着数艘与引路星舰风格类似、但更加残破小巧的飞船。洞穴壁面上镶嵌着发出微弱白光的晶体,提供了基础的照明,映照出许多忙碌的、身着同样古朴灰色服饰的身影——正是守墓人一族。
他们的面容大多被遮挡在兜帽之下,露出的部分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缺乏光照的苍白,动作沉稳而精准,沉默地维护着设备或运输着物资。整个基地寂静无声,如同一座运作中的精密墓穴。
两艘星舰缓缓停靠。舱门开启,龙辰与林薇薇在一队龙神殿精锐的护卫下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脚下的岩石传来冰冷的触感,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如同旧书籍和金属尘埃混合的气味。
一位身形略显佝偻、拄着一根镶嵌着浑浊水晶石杖的守墓人,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缓缓走上前来。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却有一双蕴含着智慧与无尽疲惫眼眸的老者面容。
“背负弑神之血的火种,身怀星核泪滴的纯洁之子,欢迎来到‘回声哨站’。”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是阿尔德林。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诸位见面。”
他的目光落在龙辰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期待,更有一种……仿佛看到某种预言正在实现的沉重。
“阿尔德林长老,”龙辰微微颔首,礼节周到却并不卑微,“感谢之前的援手。我们需要信息。”
“直言不讳,一如预言所示。”阿尔德林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虚无的笑意,“请随我来,此地并非谈话之所。而且,你们的一位朋友,似乎需要一些……特别的帮助。”他的目光扫过被医疗舱运送下来的、仍处于昏迷中的巨灵神。
众人跟随阿尔德林,深入哨站内部。通道两旁时而可见一些巨大的、被擦拭得很干净的观察窗。透过这些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那片死寂的星域。当经过某一扇特别巨大的观察窗时,龙辰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窗外,在那片变幻的、瑰丽却诡异的星云背景深处,一个无比巨大、无比深邃、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漩涡,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烙印在空间结构上的、不断缓慢旋转的虚无伤疤!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让人灵魂仿佛都要被抽离体外,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空间乱流中惊现疑似“归墟之眼”的投影……
——那并非投影! 龙辰瞬间明悟!之前空间风暴中看到的不是幻觉!守墓人的这个哨所,竟然建立在一个能够直接观测到“归墟之眼”本体的、极其特殊且危险的位置上!
“看来,你已经看到了。”阿尔德林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没错,那就是‘万物的终点,一切的归宿’——归墟之眼。亦是墨衡妄图窥视并染指的……禁忌之源。”
就在龙辰凝视那归墟之眼的瞬间,他体内的“钥石”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同时,那深邃的黑暗漩涡中心,似乎也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一颗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珠,向着这个渺小哨站的方向……转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视线!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冰河时代深处的极致寒意瞬间穿透龙辰的四肢百骸!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因为骤然紧绷而发出的细微咯吱声!那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与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