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之心的崩解,并非寻常物质的垮塌,而是空间的哀鸣与法则的断裂。无数扭曲的星垣先烈残骸如同被击碎的镜面,迸发出最后一片凄艳的光雨,随即被卷入无声咆哮的虚无漩涡。龙辰的左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金刚磐石,猛地将林薇薇颤抖的身躯更紧地揽入怀中,那力道几乎要揉碎两人之间最后的缝隙。她的侧脸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心脏沉重如战鼓般的搏动,每一次擂动都震得她耳膜嗡鸣,却也奇异地锚定了她几乎要被恐惧漩涡吸走的神魂。
“抓紧!”龙辰的低吼压过了空间的嘶鸣,他右手中的“钥石”——那已补全的龙形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光芒并非单纯的明亮,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质感,左眼望去,似蕴含无尽生机的创世星瀚,星云流转,生命萌芽;右眼看去,却又是吞噬一切的太初寂灭,归墟坍缩,万籁俱寂。两种本源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协调度交织奔涌,构筑成一叶在毁灭风暴中艰难前行的虚空舟的虚影,将他和林薇薇,以及他另一只手中紧紧抱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星骸意志诺拉,勉强护在其中。
磷光苔藓如濒死巨兽的呼吸般明灭不定,映照出龙辰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因极致的力量输出而微微抽搐。他的指节因用力握着钥石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如沉睡的龙骤然苏醒,蜿蜒突暴。林薇薇的指尖深深掐入他臂膀的衣物,指甲甚至透过衣料感受到他皮肤下奔流的、几乎要沸腾的磅礴能量,那能量既让她感到安心,又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灼热,令她骨髓深处都泛起一丝冰冷的战栗。
“辰哥……”她的声音细若蚊蚋,被周遭法则断裂的噪音几乎完全掩盖。但她无需多说,龙辰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急跳,却仍分出一缕心神,向她投去一个短暂却无比坚定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在。”
这无声的交流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林薇薇咬紧下唇,直至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将体内那颗“星核之种”的力量催动到极致。微弱的星辰光晕自她体表浮现,并非为了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一张细腻的星网,努力感知并稳定着周围狂暴紊乱的空间能量,试图为龙辰分担哪怕万之一的压力。她注意到,辰哥右手中那融合后的龙形玉佩,其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简单的雕刻,而是化作了两条微缩的龙影,一者璀璨如星河,一者幽暗如永夜,正首尾相衔,缓缓游动,每一次游动,都荡开一圈奇异的涟漪,勉强抚平一小片暴乱的空间褶皱。这钥石,正在发生某种更深层次的异变,与龙辰的血脉,与这破碎的时空,产生着无法完全理解的共鸣。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逃亡中,被龙辰夹在臂弯下的诺拉,那由星骸物质构成的冰冷躯体内,忽然传出几声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幽冥深处的呓语,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毛骨悚然:
“钥匙…错了……九座……王冠……荆棘……陷阱……皆是……祭品……”
呓语声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接刺入龙辰和林薇薇的脑髓深处。龙辰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周身奔涌的力量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滞涩,导致虚空舟的虚影剧烈晃动,险些被一道掠过的空间裂缝撕碎。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如风箱般鼓动,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疑,将更多寂灭之力注入钥石,稳定住局面。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呼吸骤然停止了一刹。那“祭品”二字,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倏然钻入她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体内那个来自墨衡的“精神道标”,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急速窜上天灵盖,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难道……自己最终的作用,并非辰哥所以为的星辰纽带,而是……某个巨大陷阱中最关键的一环祭品?这个念头如同恶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稳住心神!”龙辰的低喝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诺拉意识混乱,所言未必为真!即便为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的话像是一块投入惊涛中的巨石,暂时压下了林薇薇心中翻涌的恐慌。她用力闭上眼,长而翘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再睁开时,眼底虽仍有惊惧,却更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是的,即便是祭品,她也绝不会让墨衡的阴谋得逞!她必须更快地掌握星辰之力,必须找到解除道标的方法!
龙辰心中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为沉重。诺拉的呓语,与他之前在归墟之眼边缘获得的记忆碎片、与玉佩的异变、与墨衡那深不见底的布局能力,隐隐勾勒出一张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蛛网。“九座王冠”?“荆棘”?“陷阱”?“祭品”?这些词语在他脑中飞速碰撞、组合。他想起古老传说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荆棘王冠,往往象征着苦难、牺牲与背叛。难道墨衡所求的,并非简单的力量或永生,而是某种……需要以巨大牺牲为代价换来的、象征着某种极致权柄的“荆棘王冠”?而自己、薇薇、甚至整个地球、星垣遗民,都只是他王座下的垫脚石和祭品?
想到这里,一股滔天的怒意混合着冰冷的杀机自龙辰心底喷涌而出,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冷静。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牙关紧咬,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养父……不,墨衡!你竟狠毒至斯!将多年的养育之恩化作最残忍的算计,将情感与信任皆化为棋局上的筹码!
虚空舟终于在一声刺耳的、仿佛布帛被彻底撕裂的巨响中,冲出了彻底崩溃的千幻之心区域,一头扎入相对稳定的、弥漫着稀薄星尘与巨大冰冷陨石的葬星海边缘地带。
压力骤减,龙辰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连续的高强度战斗、操控虚空舟、尤其是最后时刻心神的剧烈波动,让他本就刚刚飞跃的力量体系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他缓缓松开林薇薇,将她轻轻放下,动作依旧沉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辰哥!”林薇薇立刻察觉到他气息的紊乱,慌忙扶住他一只手臂,星辰之力带着温润的治愈气息探入他体内,却仿佛泥牛入海,只能稍微抚平那狂暴能量海洋表面的一丝涟漪。他体内的力量层次太高,也太过于特殊,寂灭与创生交织,非她的星辰之力所能轻易调和。
“无妨。”龙辰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目光落在依旧昏迷的诺拉身上,眼神深邃如渊。他蹲下身,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融合了太初寂灭与创世星瀚特性的力量,小心翼翼地点在诺拉的眉心——那块最为核心的星骸物质之上。
“嗡……”
钥石在他另一只手中同步发出轻微的嗡鸣,两条微缩龙影游动的速度加快了几分。龙辰闭目凝神,试图透过诺拉被污染又经净化的核心,捕捉那些破碎呓语背后更深层的意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