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庄园静卧于江城西郊的夜色中,飞檐斗拱,朱门高墙,竭力模仿着古时深宅大院的气派,却难掩其下那股子暴发户式的虚浮与铜臭。往日里,这里是江城豪奢与权势的象征之一,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粘稠的恐慌所笼罩。方才天地异变,苍穹泣血,大地轰鸣,早已将庄园内所有佣人护卫骇得肝胆俱裂,纷纷躲藏,不敢露头。
三道流光如陨星坠地,悄无声息地落在庄园主楼那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大门前。龙辰负手而立,周身气息尽数内敛,却比这深沉的夜色更加令人窒息。林薇薇紧随其后,星辰之力如薄纱覆体,灵觉已如水银泻地般悄然蔓延开来,细致感知着周遭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巨灵神则如一座人形铁塔,扛着那柄骇人巨斧,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鼻翼微动,似乎想从那弥漫的奢华香氛与恐惧汗味中,嗅出隐藏的黑暗气息。
“殿上,”影的声音在龙辰脑中低语,“庄园地表能量平稳,符合世俗范畴。但地下……存在高强度能量屏蔽,无法精确探测,屏蔽核心位于主楼书房正下方,与之前信号源位置吻合。周世雄与其子周浩的生命信号均位于书房内,心率极快,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另……检测到书房内有第四股极其微弱、频率奇特的能量波动,非生命反应,类似……残魂或能量寄生体。”
龙辰目光微抬,落在那扇紧闭的、用料名贵却雕工俗气的红木大门上。第四股能量?残魂?寄生体?这便是神狱藏在周家的“暗棋”真面目?
他并未急于破门,而是对林薇薇微微颔首。
林薇薇会意,闭上双眸,指尖星辉流转,更深层次地催动“星链”共鸣之力。她的感知不再局限于能量层面,更向着精神、记忆、乃至历史的尘埃中渗透。无数细微的声音、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佣人的低语恐惧、周世雄焦躁的踱步声、周浩粗重的喘息……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的……古老地域,源自地下!
“地下……有东西……”她轻声开口,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很古老……很邪恶……它在……催促……诱惑……”
就在这时,巨灵神猛地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低吼道:“不对!有股子熟悉的臭味!虽然淡得快闻不出了……跟当初在深海感应到的那‘悲伤调料’有点像,但……更馊!更恶心!像是……泡烂了的棺材板味儿!”
深海?归墟?龙辰眼中寒芒骤盛。果然与归墟有关!
不再犹豫,他抬手,轻轻向前一推。
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连同其后精钢打造的暗锁、复杂的电子防盗系统,如同被无形的岁月之风拂过,瞬间化作簌簌而下的细腻尘埃,无声无息地飘散消失,露出门后装饰奢华却气氛压抑的书房。
书房内,周世雄与其子周浩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起,脸色惨白如纸,惊恐万状地看着门口如同神魔降临的三人。周浩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痕,骚臭弥漫——他似乎总是容易在极度恐惧时失禁。
“龙……龙先生……”周世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谄笑,“您……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若是为了之前生意上的些许误会,周某愿意……”
“闭嘴。”龙辰淡漠地打断他,目光甚至未曾在这对父子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书房内侧那面巨大的、摆满了各类仿古瓷器和玉器的博古架上。他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实木与瓷器的阻隔,直抵其后隐藏的幽暗。
“自己打开,还是我帮你拆?”龙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
周世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狡辩什么。
咯啦啦——
就在这时,那面博古架竟自行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道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石阶。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尘土、霉味与那种“泡烂棺材板”般腐朽归墟气息的阴风,从石阶深处扑面而来!
同时,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老骨头在摩擦的诡异笑声,从地底深处传了上来:
“桀桀桀……何必为难两个凡人傀儡呢?尊敬的……弑神者大人……”
声音飘忽不定,充满了戏谑与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
“果然有鬼!”巨灵神怒吼一声,就要提着斧头冲下去。
龙辰却抬手阻止了他。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那幽深的通道,缓缓开口:“藏头露尾,装神弄鬼。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呵呵呵……老朽躯壳残败,不便移动,只好劳烦弑神者大人……移步一叙了……”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挑衅,“莫非……大人怕了这小小地道不成?”
低级的激将法。但龙辰并未动怒,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辰哥,小心有诈。”林薇薇低声提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底那股邪恶古老的意识正在活跃,如同张网以待的毒蜘蛛。
“无妨。”龙辰淡淡道,“你们守在此地,警惕四周。我去去就回。”
他艺高人胆大,更兼胸有疑团亟待解开,竟真的迈步,如同闲庭信步般,踏入了那向下延伸的石阶。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殿上!”巨灵神急得跺脚,却被林薇薇拉住。
“相信辰哥。”林薇薇眼神坚定,虽然担忧,却更信任龙辰的实力。她与巨灵神、玄武(远程维持结界)呈三角之势守住书房入口,全力戒备。
......
石阶陡峭而漫长,深入地下远非三百米所能形容。两侧石壁粗糙冰冷,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图案,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非人非兽的诡异崇拜图腾,其风格与神狱的邪恶纹路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原始、蛮荒。空气中弥漫的腐朽归墟气息愈发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却无比纯正的...星辰之力残留?虽然这星辰之力充满了死寂与破败感。
龙辰步伐沉稳,周身弑神之力自然流转,将一切污秽阴邪之气隔绝在外。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热,那一道裂隙中的幽光再次自主亮起,仿佛被此地某种同源却堕落的气息所吸引。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显然并非周家所能建造的地下石窟。石窟穹顶高耸,镶嵌着些许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奇异矿石,提供着昏暗的光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漆黑石头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上刻满了与石壁上类似的邪恶图腾,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祭坛之上,并无实体,只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由浓郁归墟黑气与一丝黯淡星辰之力混合而成的诡异雾状能量体!那沙哑阴冷的笑声,正是从这团能量体中发出!
而在能量体的核心,隐约可见一截不足尺长的、焦黑枯槁、如同被雷劈过又经万年腐朽的...指骨!那指骨之上,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与诺拉相似的星辰气息,却早已被归墟之力彻底污染、扭曲!
“终于……见面了……弑神者……”那能量体发出声音,雾气翻滚,凝聚出一张模糊扭曲、充满痛苦与怨毒的老人面孔,“或者说……该称呼您为……‘钥匙’的另一半持有者?”
龙辰目光落在那截焦黑的指骨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星辰遗骸?而且是一位力量不弱的星辰强者的遗骸指骨,竟被污染成了这般模样,成为了邪恶意识的载体?
“你是什么东西?”龙辰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我?”那能量体发出桀桀怪笑,“吾乃‘星殒尊主’的一截不甘指骨,借这‘归墟之眼’溢散的一丝余唾苟延残喘罢了……至于星殒尊主,呵呵,便是被你们那虚伪的‘守望者’诺拉,亲手推进归墟裂隙、用以延缓吞噬者脚步的……牺牲品之一啊!”
它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嘲讽!
龙辰心中一震!星殒尊主?被诺拉推进归墟?这与诺拉所讲述的星垣悲壮陨落的历史截然不同!
“谎言。”龙辰冷声道,但心中警惕已提升至顶点。他知道,这邪恶存在的话语必然真假掺半,意在扰乱他的心智。
“谎言?”能量体大笑,黑气翻滚,“那你可知,那所谓的‘星穹契约’,真正的内容是什么?岂是简单的互助守望?那是‘星辰’与‘寂灭’的古老盟约!是你们这一脉弑神血脉的先祖,与星垣最高议会签订的……血祭之契!以万界生灵之魂能,供奉‘寂灭’,换取对抗共同之敌的力量!而星垣,不过是契约的执行者与……看管者之一!”
“诺拉那群所谓的守望者,不过是契约的残余看守!她们寻找源星之子,真是为了延续传承?不!她们是为了找到最适合的……祭品!重启那血腥的契约!而你……”能量体凝聚的面孔死死盯着龙辰,充满了贪婪与恶毒,“你这弑神血脉的继承者,你这‘钥匙’的持有者,便是那契约最重要的……枢纽与见证!吞噬此界,不过是履行古老的盟约罢了!桀桀桀……”
惊天之秘!如同混沌炸雷,轰击在龙辰心神之上!
血祭之契?寂灭盟约?先祖?祭品?
即便以龙辰的心境,此刻也不由掀起滔天巨浪!他本能地不愿相信这邪恶存在的疯言恶语,但对方提及的“寂灭”、提及血脉先祖、提及契约内容,竟与他刚刚接收的“记忆火种”中那份古老契约残篇隐隐呼应!与他玉佩中那“寂灭星辉”的力量隐隐共鸣!
难道……诺拉真的隐瞒了最关键、最黑暗的真相?那所谓的记忆火种,也是经过精心筛选的欺骗?
“胡言乱语,扰人心智,当诛!”龙辰压下心中惊涛,眼中杀机爆闪,不再犹豫,抬手便是一道凝练的弑神指力,直射那团能量体核心的焦黑指骨!
无论真相如何,先灭了这邪物再说!
“没用的!”能量体尖啸一声,整个祭坛猛地爆发出浓郁的黑光,归墟之力沸腾,“吾早已与此地古老祭坛、与地脉深处一丝归墟之力相连!毁我,便是引爆此地!虽不能拉你陪葬,却足以让整个江城为我殉葬!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