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个屁!”一个老农忍不住呛声,“地里的庄稼、栏里的猪崽,是你说计划就计划的?天时地利不管了?万一闹灾呢?万一猪瘟呢?”
侯三则摸着下巴:“要我说,关键还是得‘换’,不光跟外面换,咱们内部也得换!比如咱棉袄多了,可以跟山里缺棉袄但多毛皮的山民换啊!得有人专门干这个,腿脚要勤快,嘴巴要利索…”
“那换回来的毛皮要是也多了呢?”另一个社员提出质疑。
“那就再拿毛皮去跟产盐的地方换盐!”
“盐也多了呢?”
“……”
争论异常激烈,面红耳赤是常事。但正是在这激烈的碰撞中,一批人的思维被强行拉升,开始超越一亩三分地的局限,从全局的、战略的角度去思考生产和分配的复杂关系,危机处理的雏形能力正在被艰难地锻炼出来。
而在这一片忙碌和争论中,钱焕章显得格外“扎眼”。他没有参与核心辩论,而是极其自然地揽下了所有繁琐的辅助工作——
找来了更多纸张和劣质墨水,负责记录每个人的发言要点;谁渴了,他立刻起身去倒水;争论僵持了,他陪着笑脸去打圆场;需要找什么资料或找人,他跑得比谁都快。
他显得任劳任怨,无比务实,仿佛一个勤恳的老黄牛,默默支撑着小组的运行。陈烬瞥见他忙碌的身影,也确实觉得省心了不少。
但没人注意到,在倒水的间隙,在记录的空档,钱焕章会悄悄凑到某个刚才发言被驳斥、显得有些沮丧的社员身边,压低声音:
“老王,别往心里去,徐文书生他就是认死理,不懂咱们实际的难处…”
或者对某个觉得分配方案损害了自己小队利益的组长悄声道:
“老李,你的难处,我懂…唉,有些事啊,没法说,但兄弟我心里有杆秤…以后啊,有啥事,不方便直接跟上面说的,跟我老钱念叨念叨,我人微言轻,但尽量帮咱们兄弟说道说道…”
他的话总是说半截留半截,充满了“理解”与“同情”,巧妙地暗示着自己“身处核心圈”的便利和“愿意为大家谋福利”的“仗义”。
在务实工作的掩盖下,钱焕章正精准地利用每一次接触,暗中撒播着分裂的种子,拉拢那些心有不满或渴望特权的人,悄悄地培植着只忠于他个人的潜在势力。
他的舞台,从来不止于台前的表演,更在于幕后的窃窃私语和人心操控。
赤火公社在尝试用集体的智慧预见并抵御未来的风浪,而风浪之外的暗礁,却正在水下悄然滋生、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