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您再给俺讲讲,这吸血的玩意儿……它咋就能一直吸,吸得这么狠呢?俺知道它坏,顶坏。”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劈开眼前的迷雾,直直看向赵老蔫:“可光知道它坏,不行!俺这浑身力气,得知道往哪儿砸!咱到底该怎么才能把它彻底砸碎罗?您给俺指个道!”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猛地敲在赵老蔫心口,比钱焕章所有的奉承加起来都更有分量。
他看着石锁那双纯粹、炽热、只求答案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几天前那个同样懵懂、同样渴望被点醒的自己。
一种难以言喻的、“传道授业解惑”的神圣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瞬间冲散了那些虚浮的甜腻。
他精神一振,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拿起炭笔,倾着身子,用更加耐心、更加细致的比喻,从头讲起:
“你看啊,锁子,这就像……”
一个教得投入,恨不得把心窝子里刚悟出的那点东西全掏出来;一个学得专注,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凿子刻进脑子里。
在这个最朴素的“教”与“学”的过程中,赵老蔫对理论的理解,奇迹般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他收获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生”,恰恰也成了他最好的“老师”。
就在这时,墙角阴影里,一个原本蹲着听完全程的闲汉侯三,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学着赵老蔫的语气和神态,脱口而出:
“妙啊!嘿!真他娘的形象!就像那肥蚂蟥趴腿上,吸饱了血它还嫌凉!抖抖身子还想再嘬两口!”
这句生动无比、带着市井诙谐的总结,瞬间打破了略显沉重的学术气氛,像颗石子投进静水,漾开层层涟漪,一下子把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社员都逗乐了。
侯三见反响不错,胆气更壮,干脆站起身,也顾不上有没有快板,就凭空比划着架势,即兴来了几句,节奏感十足:
“诸位乡亲听我言,剥削的道理不费难!
地主老爷伸只手,咱的血汗他就拿走!
千斤重担压弯腰,换来糠粥吃不饱!
赤火公社明灯亮,照得妖怪无处藏!
砸碎那吃人的旧账本,齐心把那新天闯!”
虽然词句粗糙,但那股子天生的节奏感、画面感和煽动力,却让复杂的道理瞬间变得可亲可感,更容易被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们记住和传播。
赵老蔫先是一愣,看着侯三那活宝样子,随即也忍不住跟着众人憨厚地笑了起来,他指着侯三,对石锁说:
“锁子,你看,侯三兄弟这话,糙是糙了点,但就是这个理儿!说到根上了!”
石锁看着侯三,又看看赵老蔫,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寻求“砸碎”方法的眼睛里,光芒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