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币像一股活水,注入了乱石村这片刚刚复苏的土地。
社仓前支起了一张长桌,孟瑶带着两个识字的姑娘每日在此当值。
村民们下了工,不再是拿着刻痕木筹回家等着月末,而是径直来此,依据当日挣得的工分,当场兑换成或整或零的赤火币。
那轻飘飘的麻纸入手,仿佛能摸到明日餐食的温度,能掂出劳动即刻变现的重量。
变化悄然发生。
铁匠铺的炉火燃得更久了。
赵铁匠以前接了活儿,总要对方先赊着料钱工钱,或是约定秋后以粮相抵,心中总不踏实。
如今,看着手里叮当作响(虽是纸币,但人们习惯性地说“攒了几个响币”)的赤火币,他敢放开手脚去收购铁料,甚至琢磨着打一把更好的钢锄。
“见币就如见了粮,心里踏实!”他逢人便说。
会编筐的张老汉,以前编的筐除了自家用,多半送人情或堆在墙角落灰。
如今,他的筐能换回半个、一个赤火币。
他用攒下的币,去社仓换了一小罐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猪油,炒菜时那一点油花,香得全家像过年。
劳动的价值,从未如此具体。
就连孩子也卷入这微小的经济循环。
狗蛋和几个半大小子,自发组队去捡拾干柴,一捆柴火送到谁家灶前,也能换来几分辅币,凑够了便能去会做麦芽糖的老婆婆那里,换一小块黏牙的甜嘴。
赤火币流通之处,死水变活泉。 它盘活了沉淀的劳动,激发了细微的生产,让卫星社的肌体变得更加丰满而有弹性。
然而,活水冲刷,也必然会带起泥沙。
这日,秦狼阴沉着脸,拎着一个人来到祠堂偏厦。那人叫孙二,是村里有名的懒汉滑头,往日里出工能躲就躲,工分总是垫底。
“啪!”秦狼将几枚赤火币拍在孟瑶面前的桌上。
币是真的,但那朱红的“赤火”密印,却显得有些模糊呆板,边缘的编号也略显粗糙,仔细看去,竟是被人用拙劣的手法模仿描画上去的!
“这厮!”秦狼声音里压着火,“拿这假币想去社仓兑粮,被值守的民兵看出了破绽!问他从哪来的,支支吾吾说不清!”
几乎同时,李老栓也急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忧色:“孟姑娘,陈先生,有点……有点不对劲。”
他掏出怀里用手帕包着的几枚币:“俺这两天留意着,村里好像……好像币多了起来。刘四他们家,前几天还见底,这两天突然阔绰了,打了酒,割了肉。可记工簿上,他家这几日并没多出工分啊?”
陈烬拿起那假币,指腹摩挲着纸张和墨迹,眼神锐利起来:“纸张更糙,墨色不正,画工也差。仿得形似,却无神髓。看来,有人以为这‘赤火’,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点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