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没事......\"
\"手废了谁种土豆?\" 陈烬亲自给他缠好布条,\"去旁边歇着,换班时再上。\"
赵昂看着这幕,喉咙突然发紧。他侍奉过三任诸侯,见惯主将对士兵生死漠不关心,像陈烬这样连士兵手掌都挂心的,还是头次见。
他低头看自己渗血的指缝,突然觉得不那么疼了。
篝火光芒渐亮,劝降声更嚣张。
陈烬凿冰的动作顿了顿,朝谷内望去 —— 孟瑶正蹲在孩童中间,用破陶碗分着什么。
那是她连夜把仅存的糙米磨成粉,掺雪水蒸的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
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捧着碗,眼睛却瞟向谷外火光。孟瑶轻轻摸她的头,小姑娘点点头,把最后一点糊糊喝了下去。
陈烬抡起凿子的力道更足了。
三日后黎明,谷外突然传来木杆插入冻土的闷响。
陈烬爬上刚凿成的冰墙,看见七颗头颅被铁钩挂在旗杆上,其中那个梳双丫髻的,正是前日帮公社传信的李家庄村姑。
\"那是小花......\" 孟瑶捂住嘴,声音发颤,\"她爹说要把存粮偷偷运进来......\"
社员们霎时沉默,有人捂住孩子的眼睛,有人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王二柱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撞着冰面:\"先生!我要出去杀了他们!\"
陈烬望着那些在寒风中摇晃的头颅,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他转身对众人说:
\"知道百姓为什么冒死送粮吗?不是因为我们能打,是因为我们说 ' 人人有饭吃 '。\"
他指向悬着的头颅,声音陡然拔高,\"他们信我们的话,信到愿意把命交出来 —— 这信,比刀枪重千倍!\"
孟瑶在账册上写下 \"李家庄七人殉难\",蘸着朱砂在旁边画了个圈,笔尖在 \"欠百姓的,必以命偿\" 八个字上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像滴在雪地里的血。
赵昂站在冰墙阴影里,看着陈烬把最后半块冻饼分给伤员,自己嚼着树皮研究防御图。
他突然想起曾侍奉的诸侯,围城时总先保自己的粮仓,突围时第一个抢马。
喉结滚动着,他对着陈烬的背影深深作揖,心里那杆秤终于压过了所有疑虑 —— 这人临危时眼里只有 \"活下去\",而非自己的权位。
谷外的烤肉还在飘香,劝降声仍在继续。
但谷内的凿冰声变得格外整齐,像无数只拳头在敲打着命运的门。
冰墙上新凿的洞口里,透出社员们带着血丝的眼睛,映着远处跳动的火光,亮得像不肯熄灭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