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亭子里,炭火烧的正旺,一只肥嫩的羊羔被架在烧烤架上,烤得滋滋作响。
玄水盘踞在一旁,尾巴灵活地调整烤架的角度,确保受热均匀。
张潇一、织织和青灵坐在一侧铺着软垫的石凳上。
看着青灵手法娴熟地调配着一种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果酒,酒香混合着肉香,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私人聚会,气氛远比在正式场合活跃轻松许多。
张潇一拿起一串刚烤好的蘑菇,斜睨了身旁织织一眼,打趣道:“我说呢,你今早怎么突然跑来问我,对坦白从宽怎么看,原来是替你那个学生来我这儿探口风来了。”
织织端起一杯青灵递过来的酒,神色不变,声音温和:“毕竟带了燕青那孩子大半年。她心性、能力各方面都很不错,也知恩图报,将我视为恩师。此次虽有过失,却也算不上原则性错误,更多是被家族拖累,于情于理,我这个做老师的,总该为她考虑一两分。”
“啧啧!”青灵晃着酒杯,狭促道:“哟,我们织织大人这是为人师者当上瘾了?以前可没见你对哪个学生这么上心。”
张潇一咬了一口爆汁的肉菇,含糊道:“就是,你带过的学生可不止乔燕青一个,怎么偏偏对这个就格外不同?”
说完,她还上下打量织织一眼。
织织面对两人的调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也不过是为了配合您布的局罢了。燕青被迫卷入其中,见她辛苦挣扎,我这做恩师的,若全然冷眼旁观,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稍稍流露出一点‘愧疚怜悯’之心,才更符合常情,不是么?”
“愧疚?怜悯?”青灵像是听到什么稀奇事,声音都高了几分。
但下一句却毫不留情地拆台:“你这冷血的蜘蛛……呃,我是说,我们算无遗策的织织大人,内里什么时候装了这么多柔软的东西?”
它与织织搭档日久,深知这看似温柔娴静的蜘蛛,骨子里是何等的冷漠无情。
织织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温和地看向青灵。
明明目光不带任何杀气,却让青灵脊背一凉。
它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总行了吧?您织织大人最是慈悲为怀,关爱学生。”
张潇一看着它俩互动,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话题又转回乔家。
青灵抿了口酒:“乔家就是蠢。也不想想,惩戒所和刑部刚刚立威不久,他们还想玩暗箱操作那一套,真当道场是旧明那个筛子,人人都买他们的账?”
织织笑道:“诶,你别说,这次买账的人还真不少。母神这个局,利用的便是人性的贪婪。总有人会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能钻空子。”
张潇一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表情有些无辜:“我虽然设局,但最初的目标还真不是乔家。只是没想到他们如此‘配合’,一头就栽了进来。”
织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不过,从结果来看,乔家体量够大,影响够广,从他家入手进行经济整顿和吏治关联清查,比随便选一个普通商会来推行改制,效果要好得多。”
“算是有些好处吧。”张潇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悠远。
“这就是秩序尚未彻底崩坏时的无奈了。旧的框架还在,人们的思想也被局限在里面。想要改造,就得考虑更多,顾忌更多。因为清醒的人太少太少了。”
“若是逢上乱世,旧秩序彻底粉碎,反倒方便直接建立全新的规则。”
青灵若有所悟:“就像您前世那个国家,经历翻天覆地的大变局后,建立新秩序反而相对容易一些?”
张潇一点点头:“可以这么类比。外部环境恶劣,危机四伏,反而能让更多人清醒起来,为了保护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家园,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创造力,激发出决心,去修补它、巩固它。”
织织接过话头,打了个比喻:“但如果外部环境一直安逸,总是大晴天,即便房子有些许破损,人们也容易得过且过,不会想着立刻去修缮。非要等到阴天下雨,漏雨灌风了,才慌忙想起要补救。”
张潇一拿起酒杯,与织织和青灵轻轻碰了一下,感慨道:“是这个道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来!这杯,敬我们永不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