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语气慢了些。
“小屿总是太自我了。做事太专注,有时候就顾不上别人。
是我儿子,我也知道的。
一点也不懂体贴,也不懂关心人,不细心。
再加上,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浪漫。更别提照顾人了。”
“优点很多,缺点其实也是一大堆。”
穆桂英笑着摇头,叹气似的补了一句:“这一点,随他亲爹,没办法。
这方面,就一直不开窍。
小时候女同学给他写情书,他能忘在书包里,连拆都没拆——
还是我洗书包的时候发现的呢!”
她说着自己也笑出声。
林望舒怔了怔,随即笑起来,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穆桂英道:“所以我有时候啊,也会担心。
这孩子,要是有缘分,就和他爹一样,三十才遇上我,也就顺利成家了。
要是没那个缘分,怕是真要孤单终老,找不到媳妇。”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向林望舒,笑意里带了几分温柔与感激:
“小林,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看到了他身上的优点。
谢谢你包容他身上的每一个缺点。
当然,这两句话,穆桂英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你们马上要一起去北方念书了,那边冬天冷,能到零下十几度,甚至零下二三十度。小屿从小就是爱好看不要温度,不爱穿秋衣秋裤,你到时候,多帮我盯着他一点。”
“我这不省心的儿子,就拜托你了......”
......
.......
不远处。
周屿被陷入了大伯、二伯摆的龙门阵酒局,一碗接一碗,一杯接一杯,二伯带的那两斤黄酒早就喝完,又开了几瓶老周的藏酒。
其他人都好说,就是这二伯,和个无底洞似的。
周屿时常怀疑自己的酒量,就是隔代遗传的二伯。
此刻也他妈算是见到祖师爷了。
——醉了,真的是醉了。
醉意上头之际,周屿却仍会时不时抬头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女人。
客厅的灯光柔柔地洒在她们侧脸上,桌上的碗筷声、亲戚的笑语声,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安静。
周屿又想起了上辈子。
后来老周身体不好,穆桂英每日忙于照顾老周,奔波于医院,也日渐苍老。
她时不时惦记的,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老母亲总说:“你一个人怎么过?像你爸最近总去医院,不都要家人陪吗?”
周屿会嬉皮笑脸地答:“这不还有你们嘛。”
“那三十年后呢?”
“说什么呢!你和老爸一定长命百岁!”
这时,老母亲先是会一愣,然后红着眼说:“那时我头上的草,都有你人高了!”
那时候,周屿总会开玩笑打哈哈过去。
但是心里也是笑嘻嘻的吗?
——不是。
很难说不愧疚,很难说不自责。
好在等了这些年,终于把她带到了父母的面前。
想到这里,周屿感觉自己脑袋晕晕的,脸上热热的,眼睛也是。
——都怪今天的酒太醉人。
酒还在一杯接一杯地上,二伯的笑声轰轰烈烈。
而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醉意上涌,还是两世的回忆太满。
理智逐渐在一点点地被酒精和回忆攻陷。
周屿趴在桌上看着远处的两个女人,迷迷糊糊呢喃着:
“对不起啊,老妈让你久等了.....”
模糊的视线里,穆桂英与林望舒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好像穆桂英还从卧室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给林望舒看。
周屿撑着脑袋,昏昏沉沉,却莫名觉得很幸福。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周屿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句话是——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女人,终于正式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