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学校的烟花是在最后的大合唱环节点放。
而周屿安排的那一组,是额外的——会在他想要的时刻燃起。
点位早就规划好,环着学校四周分布。
到时候,无论站在校园的哪个角落,都会看到漫天的炫彩,像为他量身定制的浪漫。
罗京坐在旁边,早就看入了迷,奋力摇着荧光棒,兴致很高。
不如死胖子靠谱,所以周屿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到点去门口签收鲜花,再送回来。
他环视了一圈场馆。
整个体育馆的荧光棒已经尽数亮起,星星点点的淡蓝色,汇成一片浪漫的海洋。
他偏头看了周屿一眼,嘿嘿一笑:“老周,你这荧光棒整的可真不错啊!怎么想到选淡蓝色,真好看!”
周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完全没什么心情看表演。
他正襟危坐,双臂抱在胸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拧紧的发条。
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层薄汗。
脑海里,那段早就准备好的“告白台词”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
这一刻——
三十岁的老小子灵魂,比十几岁时、比人生中任何大风大浪的时刻还要紧张。
热闹的人声、音乐、掌声在他耳边像隔了一层膜,模糊而遥远。
唯一清晰的,是心脏的鼓点。
内场 A区第一排。
好巧不巧,林杰和王婧也在最中间的 10号和 11号座位,再旁边就是张校长——可谓是全场的黄金位置。
从这里看过去,舞台近在咫尺,灯光、布景的细节都一览无遗。
张校长微微侧过身,笑着寒暄:“林总的千金,今晚也有个节目吧?”
林杰点了点头,语气淡淡,下巴却不自觉太高了半分:“嗯,压轴前的钢琴弹奏。”
王婧则忍不住补了一句:“是啊!希望一切顺利的。”
张校长笑着连连点头。
后台。
陈云汐和林望舒并肩坐在长凳上。
此刻,陈云汐只觉得心口发紧,一只手死死攥着林望舒的手,力道之大,已经在她白皙的腕上勒出浅浅的红痕。
她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眼睛望着前方的帘幕:“外面怎么这么多人啊……好吓人,好吓人……”
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轻轻拍着胸口。
清冷少女没有接话,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覆上那只紧攥着的手,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小动物。
然后,她的手回到了自己腿上,修长的手指在布料上轻轻敲击,节奏一如《First Love》的每个音符与节拍。
就在这时——
“啪!”一声脆响,后台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张雅手里的瓷杯重重摔在地上,茶水四溅,瓷片滚到化妆台底下。
她整个人像被火点着了一样,声音震得后台嗡嗡作响:
“人呢?!人呢?!邓悦瑶人呢?下午不是还看到她吗?”
小助理吓得缩着肩膀,声音发虚:“张老师……她、她刚刚突发阑尾炎,疼得不行,实在没办法演出,已经送医院了……”
“现在才跟我说这些?”张雅的高跟鞋在地板上重重一跺,像是要把地板踏裂,“她干嘛早不说?!”
“早说,我好找应急方案啊!现在第一个节目马上结束,第二个马上上台——你让我去哪找人顶她第三个节目?!”
她甩开手里的节目单,纸张啪地拍在桌面上,“他妈的,非扛到开场再说是吧?这是要逼我现场翻车吗?!”
急得张老师都顾不上为人师表,直接彪出了国粹。
可骂归骂,身为女强人的她,脑子却飞快转动着。
让后面的节目顶?
不行。第三个节目之后,是一段长达十多分钟的场外连线——童静静的采访,主打场内场外、台前台后联动。
再之后的节目,也都没完全准备好。
把场外连线提前?
姑且不谈那边的直播连线设备调试好了没有,但前前后后加起来近二三十分钟的场外连线,观众的观感肯定会不好。
而且,连线确实还没准备好.....
那让主持人即兴填时间?
今天的主持人其实也是学生,虽是播音专业,可大型晚会经验寥寥,能不能稳住场面,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张雅心里没底。
毕竟整个都是学生班底,不是专业演出团队,一旦临场出岔子,难免顾此失彼。
焦虑挣扎之际,
张雅的目光在后台四处扫过,像是要从空气里刨出一个人来救火。
突然——
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角落里的那抹身影。
清冷少女安静地坐着,背挺得笔直。
化妆间的顶灯从她发丝间落下,在她的长睫上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指尖不自觉地在大腿上轻轻敲着,节奏分明。
张雅心里“咯噔”一下,像是忽然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孩子会弹钢琴,弹的很好。
而且,她的台风很稳很稳。
兴许是这些时日,林望舒彩排的表现太棒了。
张雅对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滤镜与信任。
但嘴巴比脑子快一些,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林望舒,第三个节目,你能顶吗?”
林望舒一愣,旁边的陈云汐也跟着怔住。
“老师,我的节目不是在倒数第二个吗?”她下意识反问。
“现在临时出事,第三个钢琴弹唱上不了了!”张雅语速飞快,像连珠炮似的,“你钢琴弹的很好,很稳,老师对你有信心。曲子你选,弹几分钟,先把这个缺口补上。”
清冷少女眉心微蹙,摇了摇头:“老师,我不行……这太突然了。”
“弹你最熟的曲子就好,不唱也没关系。”张雅不依不饶,甚至压低了声音,“老师相信你,你台风非常好,一定行的。”
舞台上,第一个节目已经在掌声中落幕。
第二个节目,是热热闹闹的群舞《快乐崇拜》,音乐节奏震得后台化妆镜都在轻颤。
不知何时,夜色已将校园彻底吞没。
人群的缝隙间,林望舒偏过头,视线越过舞台,落向观众席。
她原以为会看到乌泱泱的人海——
可并不是。
那不是人海。
那是一片灯海。
成千上万根淡蓝色的荧光棒,在看台上起伏涌动,像潮水,又像一轮盛满光辉的皎月,倾泻进整个体育馆。
——是月白色。
林望舒怔住,指尖在腿上轻轻动了动。
耳边,已经听不清张雅在喋喋不休的说什么了。
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心跳,震的耳膜发疼。
清冷少女忽的站了起来。
“老师,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