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老天爷……你们看它的眼睛！”
众人连忙凑近。只见月光下，鲸鱼那原本因为痛苦和窒息而显得浑浊暗淡、甚至有些翻白、仿佛蒙上了一层死亡灰翳的眼膜，此刻……似乎真的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湿润光泽？虽然依旧紧闭，但那层死气沉沉的灰败感，似乎被一种微弱却顽强的生机驱散了些许？
“它……它是不是舒服一点了？”
小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她紧紧抓住娜娜的手臂，指甲都掐了进去。
“是海水！一定是海水起作用了！我们泼的水！”
娜娜激动地喊道，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高叔！你看！它侧鳍！拍打的力气……好像稳住了？不像刚才那样乱抽抽了？”
豹纹美女也发现了异常，指着那宽厚的胸鳍。虽然每一次拍打依旧沉重无力，扬起的沙尘也少了许多，但那种垂死挣扎般的抽搐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某种节奏的、仿佛在积蓄力量的微弱律动？
周振华依旧维持着那个看似在专注观察的姿势，背对着众人。只有大黄能感受到他身体深处传来的、因高度精神集中而产生的微微紧绷。他通过掌心与沙地、与那涓涓细流的微妙联系，清晰地感知到那稀释的生命之泉正被鲸鱼庞大的身躯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缓慢而贪婪地吸收着。
这点能量相对于巨兽的体量，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但那股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却像在最黑暗的深渊底部点燃了一星微弱的火种，瞬间激活了它体内残存的、近乎枯竭的生命力！稳住了那摇摇欲坠、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甚至能“感觉”到，鲸鱼那沉重如山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重新唤醒。
那沉重的侧鳍拍打，虽然依旧无力，但每一次扬起和落下，似乎都带上了一种微弱的、求生的本能节奏？不再是绝望的抽搐，而是一种……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信号！
“呜……”
又是一声悠长的鸣叫传来。
这一次，声音中蕴含的痛苦似乎真的减轻了，虽然依旧沉重，但其中多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在积蓄力量的喘息，甚至……在最深处，隐隐约约地，似乎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感激？如同来自海洋深处的古老回响。
周振华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微微下落。有效！虽然无法撼动搁浅这致命的困境，无法将它推回大海，但至少，他暂时吊住了它的命！为那不知何时才能赶到的救援，争取到了弥足珍贵的喘息时间！
他极其缓慢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按在沙地上的手掌。那稀释的灵泉之水已经悄然融入周围的海水中，如同最温柔的守护者，持续地、温和地滋养着巨兽接触水面的每一寸皮肤和脆弱的呼吸器官。
他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表情，只是眉宇间掠过一丝被高度精神消耗带来的疲惫。
动用空间本源之力，即使只是输出稀释到极限的泉水，对他精神的负担也远超一场生死搏杀。
他走到高大壮身边，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激动、疑惑、充满希望的人耳中：
“有效果就好。说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它在回应我们！它在撑着！”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炬，
“一刻不能停！继续泼水！在救援队抵达之前，保住它的命，就是我们的命！水就是它的命！”
“对！周哥说得对！”
高大壮看着鲸鱼那似乎真的“活”过来一丝的眼睛，听着那明显不同的呼吸声，心中那沉重的绝望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奇迹狠狠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股久违的、如同年轻时搏击风浪般的斗志重新在他胸膛里燃烧起来！
他猛地抄起脚边的空桶，洪亮的声音如同战鼓般在海滩上炸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都听见没？！加把劲！水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这大家伙在撑着！在等着咱们救它！我们也要撑着！泼水！给老子泼！往死里泼！”
“泼水！！”
“坚持住啊大家伙！！”
“救援队快来吧！它撑住了！！”
“加油！！”
众人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鲸鱼的状态会突然出现如此明显的好转（难道真是泼水起效了？），但这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好转，如同在干涸的心田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清泉！绝望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被点燃的、更加狂热的信念！
泼水的动作变得更加卖力、更加迅速，呼喊声也充满了新的、蓬勃的希望。塑料桶和大盆碰撞的声音、海水泼洒的声音、人们粗重的喘息和加油声，交织成一首与死神赛跑的生命赞歌。
月光清冷，无言地注视着这片沙滩。那巨大的蓝鲸，依旧沉重地搁浅着，如同大地上一道悲伤的伤痕。
它依旧发出悠长的鸣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
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它的呼吸更深沉、更平稳了；浑浊的眼睛里，那层死灰褪去，痛苦中顽强地透出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生命光泽；沉重的侧鳍拍打，带着一种积蓄力量的微弱节奏。
而这一切微妙却至关重要的变化，都源于那个沉默伫立在它身旁、仿佛只是静静守护的男人。
是他，在无人知晓的维度里，悄然付出了珍贵的本源之力，点燃了这庞然巨兽体内残存的生机之火。
大黄安静地蹲坐在周振华脚边，不再有疑惑的举动。
它仰着头，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主人，里面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一种……仿佛共享了秘密的、心照不宣的灵性光芒。
它知道，是主人身上那种让它感觉无比舒服、充满力量的“好水”，救了这个大家伙。
（大黄内心oS：主人……厉害……水……好……救了……大朋友……）
棚屋旁那片最深的阴影里，高老汉依旧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旱烟杆。
他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些在巨兽身边奔忙、如同蝼蚁却爆发出惊人意志力的人类身影，先是久久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头巨大蓝鲸身上，看着它那明显“活泛”过来的细微变化，眼中充满了渔民对海洋生灵最深的悲悯与惊疑。
接着，那目光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移回周振华那沉默如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剪影的背影上。
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那原本深重如海的悲怆并未完全散去，但此刻，却悄然混入了一丝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那是一种仿佛亲眼目睹了不该存在于凡尘的、近乎神迹般力量的惊疑不定！
以及，一种对那沉默身影所蕴含的、无法揣测的深邃力量，所产生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敬畏！
他握着烟杆的手，指节依旧发白，但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无力，更是因为某种触及未知的震撼。
他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用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仿佛想磕掉那无形的、沉重的敬畏，又仿佛是在无声地叩问这片他熟悉又陌生的大海。